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呐喊:“打架啦,打架拉!杀人了!杀人了!”
因了这声呐喊,我才觉着缓过气来,小腿上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几欲昏迷,身子骨亦随之晃了晃。
如今我已不记得当时我是如何能生生将刺于腿上的匕首拔出,却记得我疯也似的举着血淋淋的匕首追他们胡乱挥舞着,口中只嘶哑地痴痴喊着:“狗杂种!我要宰了你,狗杂种!我要宰了你这狗杂种……”
校警队终于徐徐的开来了。
待我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早晨,发现竟躺于一片洁白中,敖兄与蒋兵双双坐于床橼。
我受伤了,且伤得颇重。
我默默地听完敖兄的叙说后,我便明白自己此番闯下大祸了。病房中的气氛陡然便沉闷下来,我只觉着自己似乎快要透不过气来,千言万语都沉于心底,只在敖兄期期艾艾的眼光中挤出三字――开下窗。
蒋兵则一直从旁望着,只字未出。
尽管未闻得被我刺中的那家伙伤势如何的消息,但想了下仍坚信那光头定然也深受重伤了。遂觉以三敌七,且还被打了个猝不及防,他们竟未能占太多便宜,觉着这已算是个不弱的战果了。
我直愣愣地看着窗外,树木房屋时隐时现,渐渐地便只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大雾,心亦随着大雾变得白茫茫起来,前途亦也一片迷茫,我将会受何种处分?
哎!
我该如何?
我该如何?
家中的父母已然年迈,我又该如何面对他们?与其面对整个山里的所有亲人?
病房中突然便静了下来,只有时不时从街上传来的鸣笛声。
善恶有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原是所有事都有因果循环!
我被辗转送了三家医院,终是无法手术,而后便只能送往省医院,亦最终于省院中成功地做了肌腱复合手术。
于我被送往省城当日,学院亦将此事通知了生活在偏远异乡的父母,待我从手术的麻醉中醒来时,竟一眼便看到了正立于床边的双亲――
母亲不知是喜是悲,竟抚着我的脸哭了。
父亲稍好些,只伸手抹了抹胡须红着眼将我望着,眼中竟是矛盾,包含了责怪与慈爱。
我嘴唇干裂的无法言语,干涩地望着头发斑白的双亲心中猛然地泛起一股辛酸苦辣,却硬是红着眼没落泪,只轻轻的别过了头。
手术后将养了一周,伤口渐渐合拢,我亦能下地走上几步了。然却担心起了母亲,母亲她常偷偷的背着我或趁我睡着时小声啜泣。我担心她终会哭垮身体,遂趁她出去买粥时同父亲商量一下,让父亲带她回家去。
起初父亲很执拗,执意说母亲理应留下,便于照顾我,我竟说不过他。尔后我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父亲这才犹豫起来,待看到买粥回来已然瘦得皮包骨的母亲时,他终于应了下来。
离别当天,母亲硬是死活不愿,只搂着我脖子哭。
最终还是父亲说动了她,理由是她这样非但不能照顾我,且还影响我养伤,不如回家好好多养几只鸡,待儿子伤好后回家再补之类的话。
临别时,本已同母亲出了病房的父亲又借口烟袋忘拿便转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一把零散的钱按于我手中,遂拍了下我的肩膀道了句:“儿子,不管做过什么,却需摸摸自己的胸口,觉着对得起良心便行了。”
父亲竟是如此的宽厚,竟是如此的明白事理。
我望着父亲离开了病房,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只觉着所有的委屈与愧疚一下子磅礴喷涌,遂化作泪水不可遏止喷发出来,如同断线的风筝!
不料想,此次竟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从此母子二人便天人永隔。
约莫半月,一辆警车悄悄的来到医院,又悄悄地带上我离开了,随后便是六个月的牢狱生活等待着我……还有母亲因我锒铛入狱,终于旧病复发离世的消息。
出狱后我听父亲如是说:病痛折磨了她三个月,她亦苦苦熬了三个月,然终未能盼到儿子的归来,终还是只匆匆留了句我想我儿后便撒手人寰了。
从未想过会因此而入狱的我已濒临万丈深渊,然母亲的死讯却真正地将我推入了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