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击,叶片变得格外锋利。
谢舜名方一靠近,手臂便被割裂,稀疏的血液便止不住地往外扩散。
“来人!快来人——”
贺迟原本紧张地望着水面,却听见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他的心禁不住一颤,猛然回头,便见钟可情扶着昏昏沉沉的季老太太朝着这边走过来。
贺迟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一把将钟可情摁在怀里,一个吻映在她额头上,久久都不肯松开。
唐糖远远看着,突然明白言情小说大神们曾经写过这样的句子,“她死,我记得;她生,我心动到惶然”,此时的贺迟,大约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钟可情被贺迟的举动所吓到,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探出头来,无奈贺迟的手将她的后脑勺摁得死死的,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
“不许动!”他的下巴磕在她的头心,想要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揉入自己的身体。“你……你放开……”季老太太就在一旁盯着他们看呢,钟可情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曝光她和贺迟的关系。她不知道贺迟为什么这么激动,众目睽睽之下,她无法接受他这般猛
烈的攻势。
“不放!”贺迟霸道的拥着她,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就算你打我骂我气我,或是你无理取闹,我都不会再放手!”
谢舜名潜出水面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一幕。他一心想要救的人,这会儿正窝在贺迟怀里。
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对丽人相依相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我快没法儿呼吸了——”钟可情抱怨道。
一侧的季老太太刚刚经历了生离死别,她已然忘了要撮合谢家少爷和季子墨的事,她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示意贺迟这里还有很多人看着。
贺迟这才松开双臂,还钟可情自由。
钟可情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有种重见天日的快感。
贺迟禁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和老太太在一起?我们明明听到一声尖叫……”钟可情缓缓勾唇,从草丛里掏出埋好的录音机来,笑道:“那是录音,调虎离山用的。我发现了绑匪设置的陷阱,于是将计就计,用录音将他们引到水库这边,我才有时间
上楼去救奶奶——”
“你事先为什么不说!”贺迟一脸怒意。
钟可情耸了耸肩,“我以为,你贺大医生不至于这么笨,真人的声音和录音都分不清么?”
贺迟面红耳赤,“那是因为我担心你!”
季老太太挑眉扫了他们一眼,“行啦行啦,别在我老太太面前秀恩爱了——”
“奶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钟可情还想解释,可季老太太明显不愿听她多说。
季老太太饿了一整天了,有些头晕,周遭的警员赶忙扶着她上车休息。钟可情为了引开绑匪,鞋子和外套都脱了,这会儿身上就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小吊带,下身是一条紧身牛仔短裤,看上去极为清凉。她极少穿得这样暴露,因为尴尬,也赶
忙上了车子。
季正刚的电话随即就打了过来,他担心季老太太的身体,催着钟可情快些送季老太太回家休息。
钟可情可能是被催得极了,一时间竟忘记了谢舜名的存在,目光还没来得及往水库那边看,警车就已经发动了。
等到将钟可情送走,贺迟才想起水库里面的谢舜名。
他冲回去的时候,谢舜名已经不见了身影。
唐糖一个人留在原地,在他肩膀上砸了两下,有些赌气道:“贺禽兽,你重色轻友,你忘了谢医生的病么,季子墨救回来了,你居然置他于不顾!”
贺迟垂下脑袋,心底有些自责,忍不住问道:“舜名人呢?”
“死了!”
唐糖恼怒道。
贺迟眉头一皱,表情立马变得严肃起来。
唐糖无奈地耸了耸肩,“他趁着你和季子墨卿卿我我的时候,先走了。我看他的手臂似乎受了伤,他是知道轻重的人,这会儿应该回医院处理伤口去了。”
贺迟一声不吭,径自朝着路边走去。
唐糖是情急之下,开着他的车冲过来的,所以他们这会儿没必要搭警车回去。
贺迟闷声在前面走着,唐糖忍不住问道:“喂!姓贺的,我们现在去哪儿了?”
贺迟猛然停下步子,阴沉着脸色道:“你刚才不是说我重色轻友么?”
“恩?”唐糖挑眉。
“去季家,本少爷就要重色轻友给你看!”贺迟咬牙道。
唐糖怒极:“贺禽兽,你个混蛋!”
贺迟跟着钟可情回季家,倒不是因为他重色轻友,而是他认为警方将这场绑架案处理得不清不楚,绑匪又被全部击毙,让人觉得像是警方刻意为之似的。江美琴母女这会儿正在季家呆着,季正刚那个软弱的家伙,向来就是立场不坚定,肯定不会站在钟可情这边。季老太太这会儿身体又虚弱得很,倘若江美琴母女趁机发难
,那钟可情的处境是十分尴尬的。
“妈!”季子姗在季家大厅已经转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季正刚中途接了个电话出了门,她才敢光明正大地跟江美琴说话,“你说,奶奶不会出什么事吧?”江美琴不觉眉头一皱,“谁知道呢?那帮没用的家伙,说好了替我解决季子墨,居然把季老太太给抓了去,在季家可都是季老太太说了算,倘若我们把她给得罪了,你是一
辈子也别想认祖归宗了!”“妈,我不要!”季子姗心里焦虑得很,“这十多年,爸一直将我们母女藏在外头,我跟着你到处流浪、四海为家,那种苦头,我算是吃够了!妈,我不想再睡大街,不想再
被别人喊成是有娘生没爹养的野杂种了!”
江美琴鼻头一酸,声音有些哽咽,她抱着季子姗安慰道:“子姗,都是妈妈不好,妈妈没能照顾好你,妈妈给不了你名分。”“不!”季子姗突然抬起头来,一双冷锐的眼眸中藏满了妒火,“这不怪你!要怪只能怪爸太没用、太懦弱,他始终不敢帮你正名。我们不能再等他了,季老太太才是一家之
主,我们得去求季老太太!”
“你以为妈不想么?”江美琴一脸怨恨,“妈妈是先遇上你爸爸的,若不是沈惠洁那个女人捷足先登,你才是真正的季家大小姐!”
季子姗沉默不语。江美琴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她接了电话,听了几句,便赶忙挂断。她深吸一口气,沉重地望向季子姗,抚着她的双肩道:“子姗,你听着,季老太太回来了,又有一场
硬仗要打了!妈待会儿可能会做些你想象不到的事情,但你一定要记住,妈都是为了你好——”
季子姗不知所措地点点头。
钟可情这才扶着季老太太进门,江美琴就赶忙冲上去问道:“妈,你这是怎么了?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季老太太这会儿身心俱疲,哪有功夫去管她们娘儿俩,于是朝着她们摆摆手,道:“我没事,不相关的人都回去吧,待会儿警察还要进屋里取证
、录口供,你们呆在这儿只会碍手碍脚。”
季老太太说罢,也不等她们反应,就径自朝着楼梯口走去。
季子姗正坐在楼梯边上小声啜泣着。
季老太太不耐烦道:“我这还没死呢,你哭什么丧?”
季子姗一脸委屈,“奶奶,你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免得有些人冤枉我和妈串通绑匪。天知道,我们孤儿寡母的,哪有那个能耐——”
季子姗哭得梨花带雨,又被关在季家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乍一眼看上去,倒确实有几分可怜。
季老太太虽然铁石心肠,但季子姗毕竟是季正刚的亲身骨肉,她眉头一蹙,不怒而威,“起来吧,你们母女若是真没做过,我老太太也不会故意让人冤枉了你们去!”
“奶奶……”季子姗低低唤了一声。
季老太太满脑子里想得都是她被吊在废弃工厂之时的情景。
她双眼被黑布蒙着,四周都是死寂的黑,双手吊起,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之中,那种不着地的感觉,就如同人死后找不到回家的路,心里头慌得很。那一刹那,她想过很多事、很多人。她明明那样讨厌江美琴母女,但临死的一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们。这大概就是血缘的牵绊,是她想要否认都无法否认的东西
。
“奶奶,先回房休息吧。”钟可情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季子姗,随即便扶着季老太太上楼。这桩荒唐的绑架案,谁是幕后主使,钟可情心中早已了然。
季老太太上了楼,江美琴赶忙拉起季子姗,跟着上去。
“奶奶嫌吵,你们别跟着——”
钟可情方一回头,站在她身侧的季子姗就不知何故,惊叫一声,脚下一滑,从楼梯之上翻腾着滚落下去。
“子姗!”
江美琴踩着高跟鞋哒哒哒下了楼梯,飞快抱着头破血流的季子姗,一脸慌张的模样,“子姗,你怎么了?子姗,不要吓妈妈——”
季子姗的唇角翕动了两下,随即就没了声音。
“子姗,你说什么?季子墨推你?”江美琴漆黑的瞳仁当即充血发红,单手指着楼梯之上一脸惘然的钟可情,冷声斥责着:“季子墨,你为什么要推子姗!你就算再怎么不待见她,她毕竟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
啊!”
钟可情的手僵愣在原地,有一瞬间的错愕,她十分确定她没有推季子姗。“子姗,子姗你醒醒,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妈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一个,你可不能抛下妈呀——”江美琴又哭又闹。在季老太太看来可能真有那么些许感情,而在钟可情眼
中,不过是一个唱大戏的泼妇,想法设法想要拆散她的家庭!
贺迟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巧瞧见了季子姗滚落楼梯的一幕。他一心想着维护季子墨,赶忙冲上楼梯,将她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问道:“你没事吧?”
江美琴一脸恨意地瞪着他们,“你们一家人,真是铁石心肠!”
季正刚身形顿了顿,薄唇抿得紧紧的,面色僵硬地看上贺迟,咬牙道:“贺医生,你看错人了,受伤的是子姗。”
贺迟不悦地皱眉:“季总,我是私人医生,专攻血液科和精神科,外伤不在我专研的范畴。”
他亲眼看着江美琴推倒季子姗嫁祸给季子墨,这会儿季正刚居然还要他帮季子姗看伤势,想得真美!“你,你们……”江美琴瞪眼望着贺迟,一双凄楚的眸子里泪水四溢。确实是她出手推了季子姗,这是赖在季家最好的机会,她怎么舍得放过?但她似乎下手过重,季子姗真
的昏倒过去了。换做是从前的钟可情,一定很容易心软,这会儿指不定都亲自上前查看季子姗的伤势了。可重活一回教会了她一个道理,对敌人的心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那些内心怀有
恶意的人,绝不会因为你对她的好,轻易回头。
钟可情缓缓转过头,对上季老太太的视线,平静道:“奶奶,我没有推她。”
“你胡说!根本就是你推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子姗是走到你身边的时候才摔下来的,不是你还能是谁?”江美琴咄咄相逼。
“我没有。”钟可情不急不缓道。
季老太太望着她们两个人,她们各执一词,一时之间,真是难辨真假。
“奶奶……”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昏迷之中的季子姗突然喃喃开口,迷糊着喊道:“奶奶……”季老太太被绑匪劫持的时候,险些经历生离死别,那一瞬间,她深刻体会到亲人的重要。如今,季子姗这一声呼唤,无疑是一颗石头,重重砸入她那止水一般宁静、死灰
一般的心湖,一圈圈涟漪在她心底不断扩散开来,让她产生一种失去至亲之人的错觉。钟可情发觉了季老太太的异样,她转头再看向江美琴,却见那个妇人的嘴角勾起一抹狠辣的笑意。钟可情一阵恍惚,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一个错误!是是非非在人的主观
感情面前,会显得异常薄弱。就算江美琴演得再怎么假,就算所有人都知道季子姗不是她推下楼的,可季子姗那一声低低的呼唤,绝对可以打动人心。
“老太太,求你救救子姗吧……”江美琴又低声恳求道,语气变得更加卑微,“只要能救回子姗,我不管是不是子墨推她下楼,我都不会再计较的!”
听了江美琴的话,钟可情的眉头不由蹙起。对方是想以退为进!果然是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季老太太呆呆站在楼梯口,心湖的涟漪越散越大,扰得她一下子乱了心绪。她突然走到贺迟身边,拍了拍贺迟的肩膀,道:“贺医生,人命关天,你就帮忙看看吧!她毕竟
是季家的血脉,季家人丁单薄,也是走一个少一个了……”
季老太太辈分要比贺迟大了许多,贺迟不好回绝,只得朝她点了点头。
贺迟走到季子姗身边,探了探她的鼻息,又翻了翻她的眼角,抚了抚她的后脑,转身对季老太太道:“可能伤了头,不能随便移动,先找个地方让她平躺下来。”
季正刚听了,随即抬头望向季老太太,试探着道:“妈,楼上空了两间房,正好让子姗和美琴先住着吧。”季老太太垂下眼帘,思索片刻,便沉声道:“你是一家之主,你安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