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可情有些不敢相信,但这张帅气到骨子里的脸不可复制,她看着他头发上挂着的水珠,以及胸口半敞的衣襟,心突突直跳。
刚刚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关静秋说他在洗澡,现在看来,他确实是在洗澡……但,看他这一身脏衣服便知道,她的一个电话将他所有的安排都打断了。
谢舜名的突然出现不止让钟可情吓了一跳,更让她意识到,她拼劲全力想要推开的人,未必能得偿所愿地推开。
“是我。”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卡在他的喉咙里,低哑到快要淹没在风中。幸而,钟可情那么专注地听,没有落下任何一个音节。红肿的眼眸,晕开的妆面,消瘦的脸庞,苍白的唇角……谢舜名不敢想象,他们只是一两天不见而已,她已经变得这样落魄不堪。如果真像她说得那样,两两相忘,再也不
见,那他下次还能看到活着的她吗?“那个电话……我,我其实……没什么事的。”钟可情语无伦次地解释,谢舜名则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声不吭,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原本似仙似画的眼神也因为眼前这个女
人而沾染了俗气。
不管钟可情说些什么,谢舜名都不予回答,好像根本没在听。“你回去吧,我,我真的没事。我就是打错电话了……对不起,让你白跑一趟了。”谢舜名倏地上前一步,单手将她摁在了街边的灯柱子上,不等她说完,他便俯下身来,用
冰冷地薄唇死死堵住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呜……”钟可情腾出一只手来,想要挣扎。
他便长臂一身,扼住她的手臂,高高举过她的头顶,叫她动弹不得,只能发出些呜咽的单音节声调。
钟可情瞪着他,谢舜名便双眸一眯,冷芒忽闪着回视,仿佛在说:你瞪多久,我就吻多久。
他发狠似地咬着她的唇舌,奋力地攻占,直到腥甜的味道遍布了两个人的口腔,直到怀里的女人挣扎到快要无法呼吸,他才将她松开来。
钟可情喘着粗气地望着他,清眸之中带着一丝愠怒之意。“现在可以说事了!方才那个吻,就当是你给我的报酬。”谢舜名轻轻推开她的身体,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强行克制着身体里最原始的欲望。他抱臂而立,静默地注视着
那个如同笼中困兽一个的女人,眸中酝酿着深沉的怒意。
是她先说不要他的,他堂堂谢家大少爷,要他去求女人,他做不到。
钟可情没料到他会用这种方式羞辱她,但她又确实需要他的帮忙,便诚恳地低下头道:“一年多前,我跟陆屹楠有过一个孩子。”
这话落在谢舜名心上,简直就是平地惊雷。他在美国的时候,有想过她会嫁给陆屹楠,会彻底远离他,却根本无法想象她会为陆屹楠生下孩子——
谢舜名的面色由最初的沉闷,转而变成恼羞成怒。
钟可情又道:“怀了六个月的时候剖腹产,孩子成活的概率不大,我现在也不知道它是死是活。”
她淡然地注视着谢舜名,用轻描淡写地语气将那些最黑暗最痛苦的过往一句话带过,因为不想他体味她当时的痛楚。
谢舜名冷蔑地挑起眉头来,目光中带着几分凶狠:“所以呢?”“我想让你动用你所有的人脉,帮我查查那个孩子的下落。”钟可情垂下眼帘,怕他太过放在心上,便故意用一种漠不关心地语气说道,“是死是活,你只要告诉我一句话就
行。别的,我什么都不在乎。”
这个女人冷漠到让他心惊。
谢舜名的眉头拧成一团,看向钟可情的目光中带着嘲讽,他霍然伸出大掌开,死死扣住了她右手的手腕,冷冷与她对视:“如果那是你我的孩子,你也什么都不在乎么?”
钟可情微微一惊,随即便垂下眼帘,不敢与他对视。她怎么会不在乎,她连吃的事后药都想打电话问一问他……若是他们的孩子,她必定更加珍视。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谢舜名见她不说话,微一用力翻转了一下她的手心。
手腕处传来的剧烈痛感令钟可情不由“啊”得叫出声来,泪水随即便取代了上一刻冷漠如冰的眸子,瞬间变得柔弱起来。
见她疼得厉害,谢舜名心里一软,赶紧松手。
他沉闷着开口道:“看着我的时候,别用那种满不在乎的眼神,我不喜欢。”
钟可情警惕地望着他,连退了几步,跌坐在冰冷的路面上,眼眸之中含着从未有过的委屈,“我全听你的,只要你愿意帮我就好。”
听她这样说,谢舜名又讨厌起她的千依百顺来,狠狠踹了一角路边的石柱,转身离去。
钟可情心里头只顾虑着孩子的安危,根本来不及思索太多,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以明天早上为限,明天早上我一定要知道答案!”
听到她的话,谢舜名突然间就不知道自己这一趟究竟来得对不对。她的眼泪,究竟是因为疼流的,还是因为他流的,又或者二者都不是,是为了她和陆屹楠的孩子流的……自打知道她是钟可情那天起,谢舜名就没有过问过她和陆屹楠之间的事,尽管知道他们之间可能有过矛盾,但其间的恩恩怨怨,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开口。此时此刻,
他无比地嫉妒陆屹楠,他比他多了十年时间,这十年里,陆屹楠和她之间究竟发生过多少事,产生过什么样的感情,他都不敢想象!
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这个问题,因为他觉得那一切已经过去了,可直到今天她提到她和陆屹楠之间还有个孩子,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切没那么容易过去的。
这一晚,钟可情睡得极其不安稳。
每隔半个小时,她就会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这些短信来自不同的号码,但内容都大差不差,是孩子生命的倒计时。
钟可情知道这些短信必然是童谣用太空卡发过来的,为了防止她报警,童谣每发完一条都会立刻注销掉卡号。
钟可情局促不安地等着谢舜名的电话,所以一直不敢关机,只能忍受着这些短信的骚扰。
第二天一早,身体已经快要虚脱的钟可情接到童谣的电话。“怎么样?你考虑清楚了么?”大约是因为一夜没睡的关系,童谣的声音也微微有些沙哑,“如果你再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孩子今天下午三点就会送上手术台……我们会伪造
出意外死亡的假象,然后帮你将他的器官全都捐出去,让他连具完整的尸体都不留。”
钟可情用几近崩溃的声音对着电话线吼道:“我说了我不是可情表姐!你为了逼我撒一个谎,就拿一个孩子无辜的性命来赌,你简直不是人。”
“嘴硬。那就等着替你儿子收尸吧!”童谣突然收线。
站在她身边的陆屹楠,扬手便给了她一个巴掌,扯着唇角怒斥道:“你够了!我居然会相信你那种荒诞的猜测?呵……呵呵……是可欣找上你的吧?找你来抹黑小墨!”
童谣蹙眉,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臂,仰着脸道:“你相信我,再等一等,一定会有结果的。”
“有什么结果?把小墨逼疯么?”陆屹楠觉得眼前的女人不可理喻。
童谣便道:“你现在去医院布置,我相信季子墨一定会出现阻止。”
陆屹楠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童谣便眼巴巴地恳求着他,“你就相信我一次吧。”
陆屹楠便回眸问道:“那孩子呢?”
童谣咬着唇,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儿,随即便道:“今天下午三点,我保证你儿子会准时出现在心外科三号手术台。”
陆屹楠的眼眸骤然紧缩,死死瞪着对方。童谣突然间就有了底气,“你若是不按照我的话去做,我保证你没机会见到你的亲生骨肉了。要知道,他的身体就是你最大的犯罪证据,握着他,我可以将你的过往全都抖
出来!”
“好,很好。”陆屹楠禁不住感叹,“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童谣苦笑出声:“一直以来,我都是那个唯一可以和你比肩而立的人,只是你的视线一直盯着不爱你的钟可情,以至于忽略了身后的风景。”陆屹楠突然轻嗤出声,淡淡蔑视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我的风景,今天下午三点,我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