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寻思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让太监提醒皇上早点歇息,咸丰突然扔下笔恨恨地说:“真是个不争气的奴才,他的良心被狗吃了,这才到任两天就借口回京养病!”
肃顺吓一跳,急忙躬身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
“保重保重,要是个个都像这混账东西一样,朕非得被这帮不争气的奴才给活活气死!”
“皇上,谁惹您生这么大气,奴才这就把他拿来……”
不等肃顺说完,咸丰就举着永祥的折子咬牙切齿地说:“就是前些天八旗都统衙门保举、阿灵阿带领引见的那个佟春,这才到任几天,听说韩四要选派官兵轮流去静海效力,竟装病临阵畏缩!本以为他可堪大用,没曾想竟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气死朕了,难不成朕真无识人之明!”
肃顺反应过来,连忙道:“皇上息怒,皇上,以奴才之见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他这会儿临阵畏缩总比将来临阵脱逃强,不然就真成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了。”
想到肃顺没少恨铁不成钢地骂那些奴才混蛋,再想到像佟春这样的混蛋多到数不胜数,咸丰无奈地放下折子:“传旨,协办守备佟春,深受皇恩却不思报效朝廷,革职,永不叙用!”
在一边伺候的太监急忙道:“嗻!”
肃顺躬身道:“皇上仁厚。”
咸丰心想不仁厚还能怎么样,总不能真砍了那个不争气奴才的头,真要是将佟春明正典刑,那要砍的脑袋多了。比如去年将扬州拱手相让给长毛的前漕运总督杨殿邦、前两淮盐运使但明伦、刘良驹,罪不可恕,可查办到最后只是革职发新疆充当苦差了事。
更让人忍无可忍的是,前几天两江总督怡良竟上折子奏请暂留杨殿邦等人戴罪自效,让他们或去清江浦办理防堵,或留仙女庙委办捐务。气得他下旨痛骂了一番,并著即行发遣。
糟心事太多,咸丰深吸口气换了个话题:“朕命韩四整饬河营是为拱卫京畿,但河营不同于直隶各镇,明面上要归直隶节制,却又要听兵部乃至工部的。说起来有那么多上司,可事实上是爹不亲娘不疼,不提粮饷倒也罢,一提到粮饷那些个衙门便会相互推诿,遇上事韩四和永祥都不知道该去求哪个衙门。
雨亭,你现而今既是御前侍卫,也是工部侍郎,更是朕的蜜舆使,干脆把河营一并管起来。得空去一趟固安,看看韩四和永祥的兵练得怎样。要是练得尚可,就费点心帮他们了却掉钱粮不敷等后顾之忧。”
想到要不是长毛如入无人之境,一路杀到了静海,皇上早就出京办那件早该办的大事。而北犯至静海的那些个长毛,已如强弩之末,被围歼是早晚的事,肃顺猛然意识到得为皇上出京做准备了。加之京里的八旗子弟不争气,他身为肩负天子安危之责的御前侍卫兼护军统领,自然希望能统领一支精兵,连忙躬身道:“奴才遵旨,要不奴才明儿一早就去。”
“明儿就去,明儿去也好,正好看看韩四和永祥怎么招兵的。”想到不能让肃顺两眼一抹黑,咸丰干脆将平时绝不会轻易示人的密折顺手递给了他。
肃顺恭恭敬敬接过密折,凑到灯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随即抬头道:“谢皇上,奴才心里有数了。”
“有什么数?”咸丰紧盯着他问。
“禀皇上,奴才以为要是不赶紧想法儿帮河营筹点钱粮,韩四和永祥便是有三头六臂,半年内也只能帮皇上练出三五百可用之兵。”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朕难为他们了。”
“皇上日理万机,哪能面面俱到。”
“朕顾不上,那你就帮朕多费点心。”
“能为皇上分忧,是奴才的福分。”
“天不早了,你明儿一早还得去固安,跪安吧。”
“嗻。”
……
肃顺从未见过韩秀峰,但不止一次听人说过,一走出圆明园就跟守在宫门外的家人吩咐道:“小德子,伍肇龄家你是认得的,赶紧拿爷的名帖去请,就说爷有要事相商。”
小德子最了解自个儿家老爷了,平日里不但不喜欢跟那些王公大臣走动,甚至没少在背后骂那些王公混蛋,反倒喜欢跟汉官尤其伍肇龄那样的翰林交往。可想到都这么晚了,禁不住问:“老爷,这会儿去请?”
“废话,要是能等到明天,那还是要事吗?”
“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