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看着穿上一件云白竹叶广陵锦袍的贾蔷站在那,芝兰玉树,俊秀逸然,梅姨娘温婉喜悦的同林如海夸赞道。
林如海缓缓颔首,微笑道:“是好品格。”
黛玉见之,眉眼带笑,不过却对林如海道:“老爷不知他,最是傲慢,曾对他的丫头们说,不要随意夸他生的好呢。”
梅姨娘轻轻“哟”了声,好奇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黛玉讥笑道:“他说若人只在意他的外表俊美,就容易忽略了他的内在锦绣。可我让他把脸抹黑了,他又不干!好不害臊!”
见贾蔷垂着眼帘一言不发的冷笑,梅姨娘在一旁掩口轻笑,林如海则笑道:“你还是当姑姑的,不要整日里就知道欺负蔷哥儿。”
黛玉睁大眼睛,语气有些冤枉道:“我欺负他?爹爹你不知道,蔷哥儿仗着辈分低,就会欺负我这个当姑姑的。还让我给他点评时文,说了他又不尽听,真是恼人!”
今日她穿一身沁雪白绫青丝绣衣,也是巧合,居然和贾蔷的云白竹叶广陵锦袍有七分像,映衬起来,宛若一对璧人。
只是……
莫说林如海没有多想,便是梅姨娘看看二人之间的神色互动,心里也有些遗憾,这一双小儿女间,竟看不出分毫有情愫的模样。
一个欺负人,一个不屑反击的冷笑,怎么看都像是家中亲兄妹在拌嘴顽闹。
不过也好,到底差着辈分……
唯有紫鹃,许是因为初知人事的缘故,所以看着什么都带点春意,更何况两个穿“情侣装”的男女?
圣人说的好,腐女看人基。
如今紫鹃已过了“二七天葵”之年,因此这会儿看着她小姐和贾蔷愈发和谐的姑侄关系,总觉得胆战心惊。
若是果真出了点事,那连她也不能活了……
只是她却不想想,林如海和梅姨娘这样的过来人见之都觉得坦然,她又何必杞人忧天?
且在荣国府里,王熙凤和贾蓉、贾蔷亲近许多,嬉笑打骂随心,可无论贾母、王夫人还是贾赦、贾政等人,又有哪个往歪处想?
一个辈分压在这,很多事都不必过于担心。
“姑祖丈,今晚我去赴宴,不知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我初来乍到,不知扬州风土习俗,怕有不当之处,丢了姑祖丈的体面。”
贾蔷请教道。
林如海微笑道:“你素来沉稳,本着己心去做便是。虽有入乡随俗之说,但也是潜移默化的去随,刻意为之,难免矫揉造作,着了痕迹。况且以汝之经历见识,实乃谢家之宝树,只会为吾增光。区区扬州一府之地,又怎值当令你生怯?”
贾蔷扬起嘴角笑道:“非生怯,只忧用力过猛,冯家承受不住,让陈师叔面上无光。”
林如海闻言大笑,只觉得真是太喜欢这个孩子了。
没有寻常勋贵子弟的傲气骄横,也没有矫揉造作的矫情。
该收敛时知道收敛,该狂放时也不掩豪情。
这点年纪,就已经知道“度”的轻重,实在难得可贵。
他摆手道:“大胆放手去做罢,只要你记得顾及你陈师叔的体面,不压垮了冯家,其他的,都无所谓。”
贾蔷躬身一应道:“是。”
见林如海和贾蔷相处的如此愉悦,黛玉反倒有些吃味了。
林如海和她在一起时虽也慈爱,但却让她感觉,父亲总还拿她当五岁离开时的幼女,就差没拿桂花糕来哄她了。
再看看和贾蔷说话时,分明拿他当大人。
而且,对贾蔷的欣赏,不加遮掩。
黛玉是熟读经史的,她有些好奇,不是说大人物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吗?
她记得当初还未去京城时,母亲病逝后,虽能感到父亲的悲痛心情,可是却从未见过他流泪,或者哀叹什么。
怎么如今反倒不比从前了?
难道果然如贾蔷那个马屁精所言,他父亲已经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
思之无果,黛玉只能用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凶狠狠的瞪了贾蔷一眼!
贾蔷呵呵一笑,拱手一礼道:“林姑姑,告辞!”
说罢,出门而去。
黛玉在背后又横了这无法无天的逆侄一眼,然后和林如海、梅姨娘说了两句话后,也一并告辞了。
等小辈们都离开后,梅姨娘难掩惋惜道:“蔷哥儿各方面都合适,说句无礼之言,若是辈分也好的话,真是天赐的姻缘。”
有些话虽未出口,但意思却流露出来了。
贾蔷没爹没娘,和族中关系也不睦,若是辈分对了,和黛玉相合,简直是天下第一等良婿,女婿可以当成儿子,正好还能接林家的传承。
且她和林如海还听说过,贾蔷竟然允诺过一个妾室,次子可随母而姓,这等事……
林如海眼中虽也闪过一抹遗憾,不过还是温言道:“能如此已经足够好了,又岂可尽善尽美?何况,蔷哥儿虽出众,然其心不在仕途,偏城府手段都属上上乘,注定不会安分度日。姑娘真若随了他,未必是好事。且就这样罢,既然我尚存,扬州事已毕,来年回京,再慢慢去寻良婿便是。姑娘今年才多大,我想多留她几年,不必急。”
……
扬州西城,天海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