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诏狱一片大乱之际,朱由检一行推着大车,匆匆返回了出发的院子。
林佑坤早已等候在那里,见众人平安归来,大喜道:“殿下,得手了么?”
直到此时,朱由检一直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了地。绷着的劲一松,顿觉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疲惫地道:“人在车上,赶快换车!”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夹层拆开,将杨涟等六人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再加上满车大粪的“熏陶”,几人的伤势又有所加重,多处尚未愈合的伤口也迸裂了开来。好在众人尚处于昏迷之中,倒也浑然不觉。
林佑坤忙指挥手下,将六人抬入早已准备好的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同样有夹层,六人在夹层内堪堪躺下。
此时,众人皆已脱下了又脏又臭的破衣服,换上了崭新的锦衣卫官服。那几名腾骧右卫穿的皆是斗牛服,朱由检与林佑坤穿的服装,却是云锦织就,上面绣着一条类似巨蟒的怪物,头上长角,肋生双翅,遍体鱼鳞,张牙舞爪,在漫天的红云中圆睁双目,不怒自威。
朱由检好奇地道:“这是什么服装?怎么看着和蟒袍差不多。”
“这并非蟒袍,而是飞鱼服。”林佑坤解释道,“相传飞鱼为上古神兽,形似蟒而生有鱼鳞和双翅,不畏雷电,有雷之神力。我朝祖制,三品以上武官,方可着飞鱼服。惟有锦衣卫是个例外,千户以上武官,皆可着飞鱼服,以此彰显锦衣卫的尊贵。”
这也是周奎等人思虑周到之处。他们早已料到,一旦人被救出,很可能会立即全城戒严搜捕刺客,那几辆粪车恐怕就寸步难行了。而穿上了锦衣卫的官服,就无人敢于盘查。
至于那几辆粪车,林佑坤也早有准备。他早已在院内挖了几个深深的大坑,此时连车带粪全都推入坑中,再用土掩埋。埋好以后,又用冰雪将整个院子覆盖了一层,简直是天衣无缝。
“那个倾脚头赵四呢?”朱由检仍不放心地问。
“殿下管他作甚?卑职已将他打发了。”林佑坤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朱由检惊叫道,“为何要杀他?”
林佑坤道:“殿下,成大事者须不拘小节。若留着他,日后万一从他这里走漏了风声,我们就前功尽弃了。卑职将赵四一把火烧成了灰,以后就算锦衣卫怀疑到了他,线索到这里也就断了。”
朱由检心头顿觉不快,对林佑坤这种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为十分不满。可是眼下救人要紧,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上了马车,在林佑坤等人的保护下,返回信王府。
这也是众人事先安排好的。他们早已预料到,一旦全城搜捕,这六人在城内无处躲藏,又无法出城,迟早还得被抓住。相对而言,也只有信王府还安全一些,因为就算东厂和锦衣卫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搜查王府。
在马车上,朱由检还在不住地问自己:为了救六个人,却杀了更多的人,自己这次的行动,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这六个人的性命,难道就比其他人的性命更有价值么?
想到此处,朱由检的心头沉甸甸的,胜利的喜悦也被冲淡了不少。
这一路之上,果然碰到了不少巡城的羽林卫。但他们见了锦衣卫的马车,哪敢阻拦。林佑坤还煞有介事地吆喝着,将这些羽林卫瞎指挥一通。这些羽林卫本来是奉了九城巡检司的命令,要巡查某个区域,让林佑坤这一指挥,却不得不赶往另外一个区域。锦衣卫倚仗特权横行无忌,由此也可见一斑。
回到信王府,朱由检仍从角门溜进去,此时已是后半夜,府内的太监宫女早已熟睡,只有红萼楼内还闪烁着微弱的烛光,伤势刚刚稍有起色的蕊儿,以及包玉怜、史可法、孙传庭等人,都在这里焦急等待。
见朱由检真的把人给救了出来,蕊儿等人均松了一口气。史可法却大喜过望,当即跪在地上就要给朱由检磕头。朱由检忙阻止他道:“几位大人伤势严重,先将他们抬到二楼去!”
众人七手八脚将杨涟、左光斗等六人抬到了红萼楼的二楼,由精通医术的包玉怜为他们查验伤情。
将六人在红萼楼中藏匿,事关重大。一旦走漏风声,全府几百人都得脑袋搬家。为了掩人耳目,朱由检当即决定,立即和蕊儿搬到一楼居住,不让任何人踏入红萼楼一步。
他又让林佑坤以加强宿卫为名,率领腾骧右卫,将红萼楼所处的院落也严密地封锁起来。而六人所用的药物和食品等物,也只能一点一点地往楼中运,以免惹人怀疑。
将一切安顿好之后,朱由检来到楼上,轻声问包玉怜:“几位大人伤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