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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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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陆封寒想的差不多,这时的江云月坐在沙发上,尽量维持着表情,等祈文绍接完通讯。

被警方带走前,她就猜到,她不在这段时间,说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等她被保释出来,果不其然,整个社交圈都在看她的笑话。

从前次次邀请函都亲自递到她手里的人,已经敢当着她的面说,“听说祈家基金会和慈善项目你都管不了了?还真是可怜,天天在家里泡茶养花,不过你也要习惯,一辈子还长着。你儿子呢,图兰进不了了,准备去哪个学校读书?”

句句都在戳她的痛处。

而她的丈夫,不仅没有保全她,反而踩着她的脸,毫无顾忌地跟别的女人亲密进出。

江启已经废了,出狱后,脾气越来越差,行事也冲动无理智,指望不上。

至于祈文绍——她想起监狱里有人提点的,依靠祈文绍,她祈夫人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住。

有些东西,得自己握在手里才万无一失。

她原本还有些迟疑,现在却觉得是自己之前眼皮子太浅了。

小心将茶倒进茶杯里,江云月尝了尝,笑容愈发温柔娴雅。

进了十二月中旬,气温日渐下降,勒托还没什么动静,图兰就仗着自己有气候检测调控系统,非常应景地先下了一场大雪。

大学纷纷扬扬一整夜,学校所有大理石白的建筑上都积满了厚厚一层白,银装素裹。走在地上,会留下连串的脚印。

扫雪机器人兢兢业业地将主路面上的雪清理完,就依照指令站在树下。

祈言穿着黑色高领毛衣,还被陆封寒强行戴了一副耳罩,耳罩毛毛茸茸,这么一来,本就没多大的脸更小了一圈。

等祈言走在雪地里时,陆封寒故意落后几步,叫祈言的名字,等人转过头来,趁机抓拍了一张。

明明背景霜雪像画一般,却因为祈言,全都沦为了陪衬。

等陆封寒拍完,祈言开口:“你最近很喜欢这样。”

他鼻尖被冻得有些红,沁出淡淡的粉色。

“拍你的照片?”陆封寒将手揣进上衣的口袋里,没解释。

不过祈言也不在意,而是提起来另个一个话题:“夏知扬刚刚来讯息提醒我,说最近很危险,是出什么事了?”

前几天祈言想通了一个关窍,破军的基础架构随之具备了雏形。两天前,他带着陆封寒特意跑了一趟超光计算机设备中心,申请了一间设备室,在里面弄了一整晚的数据模拟。

第二天苍白着一张脸,却兴奋地觉也没补。

陆封寒不用猜都知道,应该是“破军”又进了一步。

虽然他其实不太明白破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但不妨碍他跟着心情愉快。

也是因为这样,祈言满心扑在“破军”上,《勒托日报》都没时间翻。

“最近勒托权贵圈子动荡得厉害,夏知扬应该是从他父母那里听了什么,所以来提醒你。”

陆封寒简单概括,“这一个星期里,接连有一个音乐家、三个富豪、两个继承人,以各种方式死于意外。据我所知,夏知扬的舅舅也出了悬浮车事故,现在还在治疗舱里躺着。跟他一样情况的,还有六七个。”

祈言:“是人为?”

“没错,”陆封寒眼底映着雪色,“星历数到现在两百多年,勒托的人脉网就交织了两百多年。就像你和夏知扬,说不定也有相同的遗传基因,沾亲带故。这六个人的死亡,在勒托这个用金钱和权力堆砌的圈子里,掀起了巨大风浪。”

祈言一听就明白了。

先不论亲友关系,只说今天死了一个,明天又死了一个,那后天,会不会轮到自己?

而恐惧与因恐惧产生的愤怒,必定会有倾泻的目标。

祈言问:“他们要求远征军回防勒托?”

陆封寒笑了起来。

祈言非常聪明。

他似乎不懂人情世故,却又将人性看得透彻无比。

“没错。如果说,前一次勒托往沃兹星的星舰在跃迁通道被星际海盗劫持这件事,唤起了普通民众的恐惧。那么这一次接连的意外死亡,则让权贵们如芒在背。”

陆封寒语气一点不像在聊严肃的政事,“聂怀霆将军坚持不了多久了。各方齐齐施压,如果他依然坚持将远征军留在南十字大区前线,与反叛军对峙,那么,最先乱起来的会是勒托。”

祈言却极为清醒:“可是,如果从前线调回远征军,乱起来的将是整个联盟。”

陆封寒停下脚步,垂眼看着表情认真的祈言:“但对很多人来说,十步外的危险,并不如半步内的屠刀来得可怕。人类生存本能,保命最是要紧,只要保住命了,联盟没了、一千万人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祈言摇头:“这不对。”

“可这就是人心。”陆封寒望向图兰之外,望向勒托层层建筑,话里多了些别的情绪,“反叛军和克里莫走了一步好棋,不,应该说每一步都是好棋。”

祈言觉得这时的陆封寒,是难过的。

只是他平时目光太过散漫,内心又太过坚毅,以至于连难过也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来。

陆封寒却迅速收敛了情绪,仿佛刚刚泄露出的难过是祈言的错觉。

他抬手帮祈言拢了拢领口,隔绝冷风:“一会儿我们可以提醒夏知扬,让他这段时间不要离开图兰。这些意外背后是人为,他们圈子里肯定有谁在跟反叛军和星际海盗通消息,或者是安插多年的暗桩开始运作。图兰有防护系统,比外面安全。”

祈言扬起下巴,露出脆弱的喉结,方便陆封寒整理,轻轻“嗯”了一声。

见他这么乖,陆封寒捏了捏他的脸,“只要我在,就会保护好你。”

祈言察觉,陆封寒话里的“保护”,似乎不仅仅是他们合约上写着的那个“保护。”

陆封寒却没再多说。

他虽然穿着联盟军方的制服,肩上担着一颗银星,除“陆指挥”外,偶尔也会有人叫他一声“陆将军”。

跟陆钧不同,他向来没有多崇高的追求和理想,也没想过名留青史。常年驻扎前线,也只是因为,那是他能做的事,也是想做的事。

有时候累了倦了,杀敌的刀卷了刃,把刻在第一军校石碑上的宣言念上几遍,也能再凑几分站起来杀敌的勇气。

“以骨为盾,以血为刃,仅为联盟,一往无前。”

每一个联盟军人都念过百遍,背得很熟。

这一刻,陆封寒却放任自己失了心智、迷了眼——

我作刀盾,不为保护群星,为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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