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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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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能去哪儿啊,既然不在我们这里,肯定在大舅或小舅家。爸你把我妈的手机号给我,我打电话帮你劝劝。”

老三倒是挺活络,奈何林晚照嫌被扰,干脆关机,吹干头发到客厅跟大哥嫂子一起看电视。

她没带睡衣,在农村不兴穿那个,都是秋衣秋裤。方红拿了自己的一套睡衣给林晚照,林晚照就穿了。她常年劳作,不及兄嫂文职工作养出的斯文气质。不过,林晚照精神头儿足,双眸明亮,盘腿坐嫂子身边,自有她的一种气质。

方红垂下眼,悄悄瞥一眼林晚照脚上厚实绵密的袜子,袜子的质量很不错,看来大姑子真不是以前的大姑子了。

“我哥呢?”林晚照问嫂子。

方红端上洗过的樱桃,往书房的方向呶呶嘴,“刘杰他们不放心你,打电话过来。他嫌客厅有电视吵,到书房接去了。”

“不用接。”

林晨阳从书房出来只是跟林晚照提了一句,大家就一起看电视了。

不过,看电视的品味不一样。林晨阳只爱看新闻,林晚照跟方红都要看陆毅演的《永不瞑目》。林晨阳争不过妇女们,只得跟着一道看起电视剧。

方红笑,“亏了妹妹你来了,要不我连个可心的电视剧都看不上。”

“陆毅长的跟大哥年轻时有点像。陆毅俊的有点秀气了,大哥年轻时更英气。”

方红听这话直笑,掖揄道,“谁都没你大哥帅。”

“不能这么说,但比大哥帅的不多是真的。”林晚照有个重男轻女的爹,她小时候没读过书,认字还是大哥教的。大哥是正经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林晚照是做妹妹的,就很崇拜大哥。年轻时如此,到老亦如此。

林晨阳从不看重相貌,“人重要的是人品,品格好比相貌重要。”

以往听大哥这话,总觉着大哥是老生常谈,如今林晚照深为认同,“大哥这话是。”

方红其实有些看不上林晚照,一则是出于姑嫂天敌。二则林晚照又土又没本事。方红有点势利眼,可她为人精明,面子上的功夫做的十成十,全不叫林晨阳看出来。

这回却是对林晚照有些改观,看完连续剧大家各回房休息,方红就跟丈夫商量,“他大姑这事怎么着,你有数没?”

“等妹夫来了再说。都什么年纪了,妹妹辛苦了一辈子,六十岁的人了,连买件衣裳都做不了主了。”林晨阳很生气,“明儿你带着妹妹去商场,愿意买什么买什么,多给妹妹买几件。”

“这倒容易。可咱们这里给妹妹大操大办,倒像打妹夫脸似的。”

“实在是他叫人生气。”

方红低声劝着,“你先等等,过几天妹夫肯定要来,好好跟妹夫说说。主要是经济大权得给妹妹要回来,钱不给妹妹拿着,他想给谁拿着?!我就没见哪家男人管钱!”

夫妻俩絮絮的商量一回,天晚便熄灯睡了。

第二天林晚照依旧是六点就醒,她起床洗漱完见大哥也起来了。林大哥也有早起的习惯,而且不是一天如此,是自来如此。冬天会晚一些,六点起床,夏天一直是五点。

大嫂方红还在睡觉。

东方天空渐渐明亮,兄妹俩一起下楼吃早餐,林大哥多少年都是豆汁儿焦圈儿,店家还免费送碟子咸菜。林晚照点的羊杂汤配芝麻烧饼,这烧饼烤的好,外头焦黄酥脆,咬一口芝麻粒噼哩啪啦往下掉。林晚照底下接着羊杂汤,芝麻就全掉羊杂汤里,一点儿都浪费不了。

正吃早点,刘爱国的电话就到了,刘爱国没那么大嗓门了,硬梆梆的问,“什么时候回来?”

林晨阳说,“我来接。”伸手要林晚照的手机。

林晚照直接按断通话,“不用理他。扫兴。”

之后,再看到刘爱国的手机号根本不接。

其实,昨晚儿子们就打电话告诉刘爱国,林晚照是回娘家了。不过,纵刘爱国早有心理准备,听到电话那头林晨阳的声音,仍有些发怵。倒不是林晨阳难相处,林晨阳为人一向客气,对刘爱国也很好,刘爱国家四个孩子,初来A市时,不管读书还是做生意,林晨阳能帮忙的地方从没说过不字。

就是刘家人有时过来,以前大家都穷,不管是看病,还是有事,吃顿饭歇个脚,林晨阳从来都是认真招待。

真的,六七十年代那会儿,一起挤着吃窝头喝菜汤,有什么招待什么,从没个“不”字。

所以,林晨阳就是在刘家人那里,也是有口皆碑。正因为林晨阳做的好,刘爱国才发怵。老婆子这肯定是往大舅兄家告状去了,他这肯定要挨熊的。

兄妹俩用过早餐到附近公园散步,清晨的空气冷的舒服,尽管公园现在也就剩些冬青松柏之类景致可赏。不过,来公园晨练的老人很多,人多就热闹,热闹就有人气。

“爱国连我电话都不敢打,他这是明白自己不占理。”林晨阳问妹妹,“你打算怎么着?”

“还没想。这回得先把他制服了,他倒敢把银行卡收起来,我要叫他收了卡,以后更没有立足之地了。”

林晚照说的话跟“没想”这俩字半点关系都没有,她显然想的很清楚。

“哥,我就是觉着挺没意思。”公园里有卖糖炒栗子的小店,林晚照买了三块钱的。林晨阳不吃这些零嘴,他握在手里捧着,林晚照剥一个拿一个。

“我是真挺心疼他。这几十年,家里孩子多,日子过的不容易。一辈子省吃俭用,他也没得什么好儿。可他也真让我心寒,我算是白心疼他了。”

“别这么想,夫妻哪儿有没矛盾的,都是一辈子磕磕绊绊的过。”

“我不想总心疼人了,我想多心疼心疼我自己个儿。”

东方青白天空隐隐出现浅橘色,林晚照腰杆笔直,低头在掌心哈了口白气,搓搓手,抬头笑了笑。那笑里有着不曾掩饰的悲哀,也有一些决断,一些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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