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之徒!”埃德蒙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这让其他人都觉得很新鲜,他们从没见过王子因为这种事情失态。
倏然间,埃德蒙想起了父亲,难道他也是亨利四世这样的人吗?一念至此,这个年轻的撒克逊王子有些不寒而栗,如果是为了萨克森,父亲会模仿皇帝的手段,向公爵本人下手吗?
一直以来,他只是觉得父亲对伍尔夫希尔德亲切得过分,却从未想过这种态度是否别有用心。
“真是可悲……”王子忽然冒出的评价有些突兀,众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王座起于阴微——埃德蒙想起克努特大王的萨迦,里面提到舍斯顿之战后,克努特王的妹夫乌尔夫雅尔追击敌军过于深入,在撒克逊人的林地间迷失了方向,最后遇上了一个年轻的萨塞克斯塞恩之子戈德温,雅尔隐瞒了身份,用丹麦语言向对方求助,许诺以臂环报答。戈德温却说不需要贵重的臂环,只要他欠自己一个人情,若自己想不出来,便无须偿还,然后便将丹麦人带回父亲的庄园,尽情款待。酒酣耳热之际,戈德温之父伍尔夫诺思塞恩忽然露面,请求丹麦人庇护自己的儿子,因为他若送敌人离开,必被自己人当做叛徒。乌尔夫雅尔见戈德温年轻俊美,便同意下来,回到丹麦营地后,在维京人的欢呼中显露身份的雅尔向克努特大王引见了戈德温,并提出将妹妹吉莎嫁给这个撒克逊人。戈德温由此获得克努特赏识,成为伯爵,而他和吉莎夫人的儿子便是后来的哈罗德国王。
此事对丹麦人是大功,却是威塞克斯家族永难忘怀的背叛。与初次听见萨迦时的激愤不同,埃德蒙此时感受到另一种讽刺,他仿佛不小心看见了王座背后的污秽——这是他有朝一日将要坐上的位置。
如果我被敌人杀死,父亲会多么失望啊,一个一无是处的继承人,一定会成为父亲永远的耻辱吧。
埃德蒙忽然有种想和伍尔夫希尔德交谈的冲动:她和我一样只是高贵的棋子,或许更早就窥破这些金银绸缎掩盖的真相,这样看来,我们还真是相配啊。
“尤特雷德,你的剑呢?”埃德蒙突然问道。
身材高壮的诺森布里亚人深受父亲沃尔西奥夫疼爱,甚至将那柄得自老休厄德伯爵的乌尔夫伯特钢剑给了他,此剑一向为众人所羡,也被尤特雷德视若珍宝,随身携带。
见年轻的诺森布里亚人恋恋不舍地交出佩剑,埃德蒙微微一笑,他轻轻将雪亮剑身拔出革鞘,乌兹钢锻成的剑脊依稀可以辨认出一行拉丁文:VLFBERHT。埃德蒙记得尤特雷德提过,这把剑曾属于克努特大王的父亲“八字胡”斯汶,被克努特大王赐予了尤特雷德的祖父老休厄德伯爵。埃德蒙在众人屏息注目下静静感受着剑刃的锋利,忽然,他将剑脊竖起,割向自己的手心。
惊呼声中,他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终于感受到了,锐利的疼痛和染掌的鲜血仿佛丹麦王的提醒,让他永远不要忘记巨狼的凝视。父亲想让自己加入这乌鸦的宴会么?埃德蒙忽然明白了,埃莉诺只是一个符号,象征着男孩的软弱,父亲希望自己杀了男孩,打烂骨肉,直到化为熊狼一样的野兽,这就是自古的王座主人,长着利爪、永远饥饿的男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