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时刻,如果说皇帝真的要对镇北王府动什么心思,可就有些难办了。
虽然说只是几个金吾卫的人死了,可那是在宫里,一旦下毒的事情推到许晗身上,那就有可能上升到高一个层次。
谋害皇上的罪名都有可能出来。到时候王府会怎么样,谁知道?
于东平眨眨眼,“不至于吧?我还想说小王爷到底是一品亲王,有封地的,就算被为难一时,马上就会没事的。”
舒泽冷笑,“想不明白?你只要知道,雷霆雨露皆君恩就可以了。”
“远的不说,就说当年霍家,从开国至今,多少人死在战场,到头来呢?落得怎么下场?如果没有龙椅上的那位纵容,怎么可能?”
“再近一点说,许晗这个年纪,一个亲王,去和别人抢饭碗,还做到金吾卫副指挥使,够打眼的了,想要拉她下来的人不要太多。”
“马指挥使为什么下来?他在金吾卫那么多年,会没有一两个亲信?还有陈理……”
说道这些,舒泽神色更冷,“所以,现在事情到底会如何,没人知道。“
于东平又捶了下墙,“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萧徴脸色平静,道,“既然是无妄之灾,那么,就查,小爷倒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敢在小爷的眼皮子地下玩这一出。”
“东平,你是金吾卫的人,你去问里头的情况比较方便,舒泽,你派人去盯着江家。”
他站直,抻了抻,至于他么,就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了。
……
锦衣卫小旗江陵刚刚走进金吾卫那处被围起来的轮值房,就被下了牢狱,解了他的绣春刀,剥了他的飞鱼服,先打五十板子,打到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江陵喊冤,陈理眼睛都不眨一下。
打完板子,江陵气若游丝,心里想着这个陈指挥使做金吾卫的指挥使真是屈才了,动起手来比他们锦衣卫的指挥使还要狠辣无情。
金吾卫的刑具竟然比锦衣卫的昭狱还要可怕。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如果他有命出去,一定要和众人澄清,锦衣卫不是最可怕的。
让那些大人,不要再用锦衣卫来止小儿夜啼了。
打压了江陵的威风,陈理问他,
“江陵,你招还是不招。”
江陵咬牙,“不知道大人说的是什么意思!”
陈理平静地看着江陵,“你做了什么,都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你说,是不是你在糕点里洒了毒?”
江陵咬牙,打死不承认,口中不断的喊冤。
“我为何要下毒,锦衣卫和金吾卫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陈理点头,“不错,表面上看来是如此。”
“更何况,东西吃进肚子里,上吐下泻,除非是烈性的毒药,否则根本查不出来什么,死无对证。”
“但是,江陵,你要知道,事过留痕,不管多么高明,隐秘的手法,都会被查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你如果不招,我不知道几天后你还是否有命离开这里。”
“还不如爽快点承认了,这样大家皆大欢喜。”
江陵大喊冤枉,到了最后,双眼怨毒的看着陈理,“你这是以权谋私,你放着镇北小王爷那个凶手不审,竟然来审问我这个不相干的人。”
“你这是屈打成招,你们金吾卫的私人仇怨,为何要牵连到我身上。”
陈理眼神瞬间转冷,“屈打成招?以权谋私?我不想听你这些废话,我的下属死了,难道我查点事情还不许了?
就是到了皇上那里,你们指挥使也只会乖乖的佩服。“
“来人。”陈理大声喝道,“给我继续用刑,一直到他招供为止。既说我以权谋私,那我就私给他看。”
行刑的正是周武,从许晗到金吾卫后,就一直在许晗的手下,这个上司是他见过最好的上司,年轻,人也和气,做事更是周到,对待下属从来不呼来喝去。
不管别人信不信,他周武是第一个不相信许大人会下毒害弟兄们。
他看着江陵,道,“你是锦衣卫小旗,想来在昭狱应该审问过很多犯人,你应该知道,要是不肯认罪,你在昭狱里玩过的花样,我统统都会在你身上来一遍。”
江陵冷笑,嘴硬道,“就算来十遍我也不认,不是我做的,我为何要认。”
周武回他一个冷笑,命人换着花样用刑,因为如果江陵不认罪,那么同样的刑罚,也许可能要用在许晗的身上了。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在皇上的十二亲卫里,没有徇私枉法。
宫外,徐丹秀还是很快就得到了消息,说起来,还是要说魏廷机灵。
从前他就是金吾卫的人,虽然现在做了许晗的亲卫,但和下面人的关系更亲近了起来。
昨夜他虽没跟在许晗的身边,但一大早,听到金吾卫的弟兄说起,顿时就知道出了大事,当即出宫,去了王府报信,之后又到了宣平坊徐丹秀那里报信。
徐丹秀听说许晗被当成嫌犯关了起来,片刻的慌乱后,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坐在炕上想了一会,吩咐丫鬟帮她更衣,准备进宫去见瑜贵妃。
刚要出门的时候,就见许均从门外进来,见她要出门,许均拦住了她,
“阿秀,我知道你要进宫去,现在晗晗的情况如何,暂时还不得而知,后宫不得干政,也问不出什么情况来。”
“你在府里等着,我这就进宫去见陛下。晗晗不会有事的。”
这个时候,徐丹秀没心情跟没工夫和许均置气,闻言,想了想,点头到,
“好,那你去宫里,我这里去办其他的事情。”
既然动到了她徐丹秀的头上,那就要付出该有的代价,不管是谁,敢动,那就不要怪她无情。
她冷冷的看了眼许均,冷哼了一声。
许均被她这一眼看得火辣辣的难堪,道,“我知道从前我错了,只是往后,我在一日,就会护着你们娘俩一日的。”
“不多说了,我先去宫里,你在外头也悠着点。”
徐丹秀的性子无法无天的,更何况又是晗晗出事,他是怕到时候晗晗出来了,这里又捅了大篓子。
徐丹秀皱眉,挥挥手,“你赶紧去吧,我知道分寸的。“
等到许均走了,徐丹秀淡声道,“去叫郭寻父子进来。”
她坐在椅子上,笔直的,只是手微微的颤抖着。
她相信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做出什么下毒的事情,现在,唯独的就是怕皇上那里,如果想对镇北王府下手,这是个好时机。
……
宫内,许晗悠然的靠在椅子上,想着这件事情的各处关节。
刚刚陈理说是齐嬷嬷招供了,也就是说膳房各处是没问题的,问题出在齐嬷嬷的身上。
齐嬷嬷不会是下毒的那个人,她从装食盒,到送到她这里,一路上,没有机会下毒。
唯独的就是她帮忙端着糕点送去其他同僚那的这段距离可以下毒。
她蹙了蹙眉头。那壶米酒还在她的桌上放着,不知陈理会不会派人搜走查验。
查验。
查验。
查验。
她连着想了三次这个词,忽然抬起嗓门对外头看守的金吾卫道,
“我要见陈大人。”
牢房里,周武正对着江陵用各种刑罚,当江陵的左手无名指的指甲被铁钳活生生拔出时,陈理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食盒的人。
陈理背着手,走到江陵面前,冷冷地看着他道,
“觉得眼熟吗?”
他指了指食盒。
江陵被折磨的有气无力的,咬牙道,“是很眼熟……宫里的食盒都长一个模样。”
陈理笑了笑,“是,确实都是一个样,但是也有例外,昨日齐嬷嬷用的那个食盒就和其他的食盒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知道吗?”
江陵白了他一眼,“我为何要关注那些东西。”
陈理冷漠地道,“要是你们指挥使在这里,大约会将你立刻剥了小旗的衣裳,逐出锦衣卫罢。”
“虽然食盒的外形是一样的,上头的花纹却不一样,昨日齐嬷嬷提的是喜登枝纹样的,其他的宫人提的是梅花缠枝。”
“再一个镂空的手法也不一样。”
“你在半道上开了齐嬷嬷的食盒,还吃了糕点,是也不是?”
江陵打死不承认,他冷笑,辩解道,
“我是吃了糕点,难不成就是吃了几口糕点你就说我和这件事有关?就让你们把我拉过来顶缸?”
陈理说道,
“确实,你吃了糕点和这事没关,可你往齐嬷嬷的食盒偷偷洒清心散的时候,有少许粉末撒漏道食盒里,被太医院的太医查验出来。”
他从身后的人手里拿过一个小纸包,
“这是太医用毛笔从食盒里扫出来的少数清心散,不多,足够给你定罪了。”
江陵恨不能给陈理下跪,也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不过,他还是强撑着,现在已经这样,承认了,也是帮人顶罪,不承认,也还是帮人顶罪。
所以,他不如强撑着,说不定上头还会有人来救他。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没等到人来救他,而是等到了致命一击。
宫里,许均正在见皇帝,于东平正拉着知情的金吾卫弟兄偷偷的问情况。
舒泽带着人盯住了江陵的家。
徐丹秀派了郭寻还有郭正出去。
所有人都在为了将许晗脱罪而努力。
萧徴同样不例外。
就连许晗,也在为自己自救想办法。
朝上,皇帝知道知道了这件事情,他皱了皱眉,吩咐道,
“将一应人等,带到乾清宫的偏殿,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宫内做鬼。”
宫内中毒,这件事情,可大可小。
往大里说,能给这些金吾卫下毒,就能给皇帝下毒。
陈理听说皇上要亲自审问,眉头皱了皱,不过,还是挥挥手,让人将江陵抬出来,他的身上别人仔细’打扮‘过,身上擦的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打烂的屁股上了药,换了一套衣裳,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不过,拔掉的指甲是无法再按上去了,白纱布下,隐隐透着血,总算还是能见人。
当他见到身上干净清爽的许晗时,顿时眼睛淬了毒一般。
“杀人凶手,金吾卫上下窜通一气,包庇自己人,我要到皇上那里去告你们。”
许晗掸了掸衣袍,“你去告就是了。”
结果,到底如何,未可知。大家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