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水手都能从船板缝隙中到外面,那被火药撕裂的浮桥上横尸一片!
浮桥炸断了,那是一个阔达0余步的裂口。金士麒闭上眼睛,泪水滚滚而下。
喜鹊号的欢呼转瞬即逝,他们到了不远处的夜莺号。夜莺号被绳索勾挂在浮桥近处,它周身都燃着火焰,前半边船体都塌陷了,血水已经染红了海面。
但还有水兵活着,他们躲在夜莺号的后半边。到了喜鹊号,都齐声呼喊起来。
桥上的奴兵终于赶来了,岸上的奴兵也汇集过来,都疯狂地用弓箭和少数火铳攻击着两条船。火箭划出道道白烟、火药箭在四周轰然作响,还有巨大的锥子箭用大弩射出来,竟能击裂木板。
两条船迅速接近、靠拢,夜莺号上的水兵被一个个救过来。金士麒一个个地数着,终于见到了魏百总平安地过来了,他们狠狠地拥抱。那船上42个人,救出来26个,没有冯熊。
魏广良说爆炸之后,夜莺号就着火了,随后陷入了困战,冯熊在第一轮交战之中就战死了。现在他就沉没在这海水的下面。
他哥哥冯虎听到这话,一屁股呆坐在冰水里。金士麒也黯然无声。
但转瞬间,水兵们都狂呼起来!甚至那些浑身冒血的重伤者也顿足咆哮着。每个人都透过船板的缝隙往外窥视,狂欢着砸着身边的一切。“将军!”“快!”
金士麒忙冲到舱口,便到了那壮丽的一幕——
风来了!
呼啸的寒风吹拂着那千步长的浮桥,它正缓缓地偏移。
刚才的裂口已经扩展到0步、40步,正在不断地撕裂开来!正如金士麒所期盼的那样,浮桥在大风和海浪的带动下,好似一个巨大的指针旋转着,向着东南方向飘了出去。那桥上还有奴兵千人,全他娘的困在上面。
断桥两侧的奴兵们狂吼着、哀号着,不断有人摔出桥面。一段段的浮桥被密集的兵士踩踏得沉没在冰水里。再没人攻击喜鹊号,他们已经自顾不暇。
但最初的狂欢之后,金士麒又陷入了新的痛苦:就好象钓上来一条大鱼,才发现家里的锅子不够大。这一千多奴兵虽然困住了,我怎么吞掉他们?
船舱里的水兵们还在欢闹,还有老水手掐指一算:“这吹的是北风偏西。他们半个月之后就能飘到山东哩。”
“羡慕呀,”一个来自登莱的水兵狂笑道,“比俺还先回去呢!”
“我们还没有胜利!”金士麒连忙喝止那些水手们,“那个玩儿倒立的,快坐好!你,把衣服穿上!你,把笛子收起来!”
几个军官凑过来,亢奋地喊道:“少将军别急,我们只要守住海面就饿死他们!”“一晚上冻死一半,三天全都冻死!”
金士麒问:“有没有直接一点的办法?”
“撞上去!”冯虎跳了起来,满脸是泪,“跟他们同归于尽!”
金士麒点点头,当然不予采纳。他又观察了一阵子,到那浮桥上人影攒动,只有少数慌乱不堪,胡乱地用武器划拨着水面。还有超过半数的只是呆立着等待,还在幻想有人能救助他们吧。
没有人能救他们。
但情况总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
天色已经逐渐明亮起来,觉华岛和张山岛上数以万计的军民都奔向海边,望着海面上那无情的屠杀。
浮桥已经断成了零散的一段段,被海浪和北风推涌着飘向东南方。奴兵等不到岛上的救援,他们只能靠自己。他们纷纷斩断那些浮桥,把木筏推下冰海。许多人在这过程中滑落水面,还有更多的人跳上了木筏,用矛、用刀剑奋力地划着冰水,在海面上挣扎着却几乎寸步难行。也有些沉稳的,就在原地拆了木头准备先削制船桨。浮桥上已经陷入混战,那些奴兵们互相争抢着斧子、砍刀等趁手的工具,不断地有人被杀戮。
而喜鹊号正迎上去,逐个截杀那些最接近觉华岛的奴兵。远处的用箭射,近处的就用船头撞击、用桨拍打。甚至只要从旁边划过去,卷起的海浪就能将那些小木筏掀翻。
张山岛上的民众狂呼着,喝彩着,哭嚎着,喊着掀翻那所有的奴兵!
可是喜鹊号也已经被射得浑身是箭,到处都是窟窿,装甲被烧得七零八落。舱里的水手们更是疲惫不堪,几乎再难划动船桨。
就在这一刻——
忽然间,几乎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停歇了,不再划桨、不再呼喊、不再哭泣、不再射箭。连困在浮桥上的奴兵也暂停了拆卸木筏。
他们见,在觉华岛的南海角后面,明亮的朝霞掩映下,正驶来两条大船。
它们从东南边的海面上开来,径直地奔赴这杀戮场。
那是两条十余丈长的大福船,鹅黄色船板拼合着饱满的曲线,就像两只肥硕的大水饺漂浮在冰海上。水线处溅起了三尺浪花,甲板上的风帆层层掩映,闪烁着浅金色的光芒。
那两条大船正快速接近战场,距此不过2里!
喜鹊号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惊愕地盯着它们,惊呼着那是何方神圣。忽然间,金士麒狂笑起来,他狂呼着推开头顶的木板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他几乎要跳到船顶上去呼喊。
“靠靠靠……靠上去!”金士麒扯着嘶哑的嗓子,“那是我的船!”
果然,北风吹开了大船桅杆上的旗帜,那是海蓝色的龙纹旗,那是龙武水师的营旗!
“你们终于来了!”金士麒悲情地跪倒在喜鹊号的船舱里,“龙泽!武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