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总督的厉声召唤,金士麒在众目睽睽下一步步地踏过去。
他心中翻江倒海、百般委屈。他心想:总督大人咱们不是说得好好的嘛,只要我赢得精彩,您老人家就把那项目顺水推舟给我。难道我今天的表演还不够精彩?或者你要耍赖?
商周祚却迎上来扯住他的手臂,压着嗓音问他:“你说,你与丁老西结交到什么程度?”
金士麒一惊,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在此之前他听黄宽说过:丁老西与商总督有些渊源,在商周祚当知府时就认识。而且丁老西与广西军队做私盐生意这事情,也绕不过总督商周祚。这两个老爷爷应该彼此是好朋友啊。但眼前这总督的脸色竟如此难堪,一副胃肠绞痛的模样。
“当然是……”金士麒揣摩着用词。
“说实话!”商周祚满脸的焦虑,好像闺女被拐走了一样。旁边凌公公竟然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残缺的牙齿。
来情形不妙啊,金士麒猜测。丁老西毕竟是个海贼,生意做得再大也是个贼,金士麒随大流与老丁做生意也就罢了,但这联姻一事就把他彻底丢上了贼船。不过金士麒他确实喜欢瑶妹妹,而且丁老西对他也确实不赖,把黄宽那么好的人都给了他。甚至就在昨天,若不是因为金士麒与丁家这番暧昧的关系,他的顶头上司何玉九又岂能原谅他、包容他?
难道有好处时就伸手,有风险就退避吗?那可不是男人的作为!金士麒心头一硬,他坦然回答:“承蒙丁老爷子错爱,他已把外孙女许我为妻。”
“果然。”商周祚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人,若有什么……”金士麒忙追问。
商周祚却摆摆手,示意他退开。
满场的文臣武将们都等候着,他们退也不是、进也不成,只能用几百只眼睛盯着金士麒和商周祚。刚才的一番对话声音小,他们都听不到,他们只能鸦雀无声地等待着结果。
这时候两名卫兵拿着那份火铳竞标的公文奔行过来,满脸的喜气洋洋。他们猛然见总督大人脸上的表情,都慌得站在旁边不敢说话。商周祚便咬着牙,斜斜地瞥着那卫兵手中的公文,好似要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此刻虽是冬日的午后时分,几道汗水却从商周祚的额头上滚滚淌下。
站在他后面的凌公公却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好像刚刚霸占了谁家的黄花闺女一样。他还招手叫那个桂林兵仗局的小吏过去,在他耳边低语了什么,那小吏也立刻笑逐颜开!
“若要成其事,必先利其器。”总督大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今日我等见识了诸家场所的兵工良器,无论桂林兵仗局还是藏宝港,还有……”
商周祚声音逐渐弱了下去,随后他就停了下来。他突然一甩袖子,大声道:“罢了,那套话我就不说了。”
万众瞩目之下,总督商周祚转身大跨步走到金士麒面前,竟双手抱拳执礼:“金士麒,我代两广诸军、两广千万百姓拜托你,承担起这营造火铳之重责!”
刹那间,金士麒竟没有喜悦,只有震惊。接着他就要跪下承令,却被商周祚搀住。商总督大声道:“不用多礼,是我拜托于你!”
一瞬间,金士麒才清商周祚满眼的血丝,他竟如此地衰老。
但现场立刻掀起一片欢呼声,那些跟金士麒交好的两广军将们齐声喝彩!不但那4个卫所获得了最佳兵器,其他卫所也可以名正言顺地采购金士麒的快速火铳。那火铳性能不必多说,更主要的是金士麒的价格有余地,标价0两银子的火铳会有很大折扣。
在一片喜悦的气氛中,凌公公竟白发翻飞地走过来,他指着商周祚的鼻子怒道:“商大人,你真是不要命了!”
随后,他甩袖而去。
……
桂平小城曲终人散。
次日,十一月十日,金士麒亲自前往码头上为陈奚源和黄宽送行。
陈奚源这次来桂平也大有收获。他虽然没拿到万两银子的火铳竞标,却获得了金士麒转包的“火铳管”订购单,其利润甚至更丰厚。他一根铳管卖两5钱银子,至少有一半的利润。金士麒还承诺独家买断2年,总计可达到2万根铳管。除了明年对胡扶龙一战,这个合作采购还将延续到未来的贵州战争。
但金士麒也不是傻子,他的附加条件是把广达行的那几名受伤的工匠借用给他2年,并把广达行的铁器锻造技术一并转让,从而弥补了藏宝港金属技术的缺陷。金士麒保证2年内不制造铳管,但他在藏宝港有一万种铁器等待制造——刀剑、轻型火炮、拆卸式装甲、火箭喷口、板甲、双重复合弹簧、伪独立悬挂、减震板簧、多重反向连杆、回旋变速器……
黄宽也搭乘陈奚源的船一道去广州,他要与丁老西商谈召集船只和水贼为国效力之事。
着黄宽的行李被送上前往广州的大船,金士麒有些冲动——从桂平顺流而下去广州只要5天时间。他若是上了这船,只要5天就能到他那魂牵梦绕的小瑶,他那香软甜嫩的未婚妻,只要5天啊!
可惜从广州回迁江却至少要25天时间。而且迁江正在孕育着一场大事情,他多一天都不能耽搁。
男人啊,总是要在事业和感情之间做出这种痛苦的抉择!
金士麒忽然扯住黄宽,“先生,我有要事请教。丁老爷子虽许下我与瑶妹的婚事,但应该还有些规矩未办,什么先纳彩、再问名,还要约定吉日……哎呀,总之很多些繁文缛节。先生你也知道,我家里没有长辈帮我操持这事……”
“都交给小的好了。”黄宽忙道。
“不知道广东那边是什么规矩……彩礼要多少……我要亲自去一次吗?”金士麒试探着问。他心想老丁不会狮子大开口吧,譬如要00条战船、000门火炮、传说中的海底宝藏什么的。
“老爷放心好吧,属下都会帮你盘算着。”黄宽笑道,“婚期不是约在明年夏天嘛,来得及。”
“那就好。”金士麒内心略微平静。他忽然想起一事,“我听说瑶妹在广州得了一只长脖子大鹿。”金士麒指着自己脖子,又踮起脚说,“若是她不喜欢,就请送给我,最好能尽快送来迁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