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要包扎一下的,明明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呢?”
她让他坐了下来,从怀中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边细细研磨成粉,边对他说:“这药可止血生肌,亦可解毒,保你的伤两日即好。”
药是她进地宫前带的,为了以防万一,现在看来是带对了。
江徵歆为洺玥轻轻擦去手背上的血迹,却看到伤口的边上还有其他伤疤,深浅不一,大小不同。有些看似已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浅淡了许多,却固执的不愿消失,一定要让主人记住那些痛苦的回忆。在这样好看的一双手上,伤疤就如美玉上的瑕疵,让人心生不忍。
“疼不疼?”
她想问,这个伤口疼不疼?
她也想问,以前受伤的时候,疼不疼?
被哥哥保护的很好,也幸运的从来没有受过苦,而有些人明明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却已受过了很多磨难,经历过了很多痛苦,那个时候是不是连站在他身边保护他,为他遮风挡雨的人都没有?
她轻轻地为洺玥吹了吹伤口,像小时候跌伤划伤时都会习惯地吹一吹,好像那么一吹就会不疼了。
微风带来的轻痒,比疼痛的感觉更让人脊骨发麻,洺玥不禁缩了缩手,却被江徵歆一下捉住了指尖:“疼也忍一忍,一会就好了。”
轻声安抚,她以为他怕疼。
静如潭渊的紫眸里泛起了涟漪,一直在受伤,一直在流血,从来都比这伤得更重,血流更多,忍一忍都过去了,这样的小伤,实在无甚痛感。但看到她在小心为自己上药,细心地为自己包扎,还关切地问他痛不痛,他感到很暖,好似在刺骨冰雪中踽踽独行了很久的旅人第一次有了靠近篝火的权利,明亮的火焰灼的他眼睛发酸发痛,却还是想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哪怕被灼伤,被烧成灰烬,也想抱着这捧久违的温暖不再撒手。
没想到如今还会有人问他痛不痛,真好……
但他从不贪心,从不渴求,从不奢望,哪怕这篝火再好,他也只会远远的站着,看一眼,转身走开……
他没有拥有温暖的权利……
付不起享受关怀的代价……
他是罪人,是囚徒,是洪水猛兽,是,自己都厌憎的人……
孤灯燃着残火,将两个人的脸渡上一层淡薄模糊的光茫,他们各有所思,便都不再言语,看着雪绡帕子一圈一圈覆在伤口之上,将它隐藏,等它自行愈合……
……
早上起来,元祖已换上了一身玄色衣服,护臂和长靴使得他更显魁梧有力,黑皮腰带上一只银色虎首凛凛生威,此时站在街边与宇文晋谈笑风声,引得路人纷纷注目。
再看慢吞吞出来的一人一猴,疲倦困乏的江徵歆眼下一抹乌云,精神奕奕的小桃满眼放光。
江徵歆瞪了小桃一眼——哼!都怪你我没睡好。
小桃搔头一脸茫然——咦?我怎么得罪她了?
一行四人行至云麓峰底,抬头望去,只见雾霭苍茫之中,九座被鬼斧劈开的巍峨险峰直入云端,难窥其后真容。青山间数道飞瀑流泉也被冷云截断,似水从天上而来。
寒弦宫主宫位于云麓最高峰之巅,北面为壁,南面为崖,空谷清幽,遗世独立。宫下设有八奇门,每门各占一峰,峰与峰之间以廊桥石栈相连。因峰顶常年云雾缭绕,寒弦宫亦被世人称作仙境之宫。
元祖叉着腰对江徵歆道:“小丫头,我们到寒弦宫的地盘了。”
因为无泪先生的身份,元祖已经把江徵歆从女娃娃破格提升成了小丫头,但他还是不喜欢叫江徵歆的名字,觉得不够亲切。
江徵歆环顾一周,并未看到上山之路,也并未看到宫门和宫宇,想来寒弦宫应在这山峰之上,隐于云雾之后。如此易守难攻的山势,真不知当初古焱教是怎么攻下的寒弦宫的?
她好奇问道:“这样险峻的高山,无门无路,我们究竟要怎样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