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一出教室就将纸条撕碎了扔进垃圾桶,他自己没进任何社团,又不想这么快回教室。
于是就在秋实楼随意逛了一圈,大多社团的教室都在秋实楼,陶溪看到了漫画社、围棋社、街舞社、电影社、科幻小说社……
五花八门琳琅满目,都是他没见过的,他张望了会,在一楼的报纸架里挑了几张他感兴趣的社团海报,打算回去好好研究下,看报哪个社团。
没多久他就不自觉循着乐声走到了秋实楼最顶层交响乐团的排练厅,他站在门侧的阴暗角落里,隔着一小块玻璃看到了正在弹钢琴的林钦禾。
但很快他就看到了不远处拉大提琴的杨多乐。
乐团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他们脸上的神情自信而从容,仿佛生来就穿着华服坐在音乐厅里,来自不同乐器的乐符在指挥下奇妙地融为悠扬的乐曲。
陶溪没听过这个曲子,他只是盯着林钦禾看,一如他每天在清水一中的课堂上直直盯着直播屏幕。
林钦禾很久才会在屏幕上出现一次,就像月亮在天上也很久才会圆满一次。
但每一次满月,陶溪都将月亮刻进心里。
现在他隔着一道门站在阴暗角落里,手指笨拙地模仿着林钦禾弹琴的手势,好像又回到清水一中那个破旧的教室,林钦禾依旧隔着屏幕在一千多公里外的地方,而他只能笨拙地用笔抄下林钦禾说的话,用笔画下林钦禾。
他现在明明就站在并不遥远的门外,却好像从没有进过林钦禾的世界。
突然,陶溪看到正在弹琴的林钦禾微微侧过头,看向了他所站的门口。
他撞上了林钦禾的视线,那一瞬间他的手顷刻握紧,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他站的角落光线很暗并不能被看清,而林钦禾的视线很快又回到了乐谱上,证实刚才只是幻觉。
陶溪离开了乐团的排练厅,走到一楼的时候,他将手里那堆海报又塞回了报纸架里,然后回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室。
他走到座位上坐下,拿出之前找周强要的文华一中高一下期末试卷,当时他们清水县期末联考没用文华一中的卷子,免得把全县学生打击到了。
陶溪已经挤出时间做完了语数和理综的卷子,他拿出还没做完的英语卷子,正准备开始做,却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
他放下笔仔细闻了闻,发现那股花香来自旁边林钦禾的抽屉里。
陶溪犹豫了下,弯下腰埋头看向林钦禾的抽屉,发现里面有一支被粉色半透明纸包裹起来的红玫瑰,被一根雪白蕾丝带系着,花旁还有一个粉色信封。
估计是暗恋林钦禾的女生趁社团活动悄悄过来放的。
但也不想想,林钦禾结束社团活动后肯定就回家了,明天再看到,花早蔫了。
而且,林钦禾讨厌死花了。
居然还有比自己更精准踩雷的,他突然获得了一点平衡感。
陶溪没管那朵玫瑰花,心想明天早上再提醒林钦禾,继续埋头写卷子。
那些劳什子社团活动跟他有什么关系,哪样都需要用钱,又不能高考加分,还不如搞学习来的实在。
毕竟他可不是家境优渥学有余力的人。
正写完一半英语卷子,紧闭的后门突然被打开,陶溪吓一跳,扭头一望,发现居然是林钦禾拿着一本乐谱正要走进来。
“别过来!”陶溪想也没想大声喊道。
林钦禾微蹙起眉看着他,但还是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的位置没进来。
陶溪指了指林钦禾的桌子,说:“你不是不喜欢花吗?有人给你送玫瑰和信,就在你的屉子里,你看是我帮你把花拿走,还是你自己捂着鼻子拿走?”
林钦禾闻言眉头蹙的更深,双眼里浮现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厌恶,冷声道:“帮我都丢了。”
花和信都丢了。
陶溪一怔,一身刺莫名竖了起来,他轻笑一声,字咬的很重:“别人花费半天时间写了信,还精心挑选了一朵玫瑰,你连看都不看就要丢了,别人的心意你就一丁点不在意吗?”
语气十分呛人,但陶溪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女生共了情。
他想起自己写的那么多封石沉大海的信,想起所有清水一中的女生都没有收到过回信,就觉得讽刺。
太他妈讽刺了,他还庆幸自己换了字迹装作女生。
可他从没有想过,林钦禾根本不会去看这些信,还会把它们当垃圾丢了。
陶溪突然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又傻又贱。
他紧抿唇瞪着林钦禾,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恶意,但林钦禾依旧用淡漠的目光看着他,冷声反问:
“我为什么要在意?这又关你什么事?”
陶溪愣住了。
是啊,关他屁事?
要是林钦禾看了那个女生的信,一个心动,答应和人在一起了,他好像也完全高兴不起来。
火气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陶溪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生气了,只好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病的傻逼。
他弯腰从林钦禾屉子里把那束玫瑰和信封拿了出来,刚要去垃圾桶丢了,突然听林钦禾说:“拿个不透明的袋子装了再丢。”
陶溪下意识问:“为什么?”
林钦禾语气已经有些不耐了,说:“如果是你写的,你希望被其他人看到吗?”
陶溪又一愣,才反应过来如果丢垃圾桶里,那么很有可能被其他丢垃圾的人看到,要是被人翻出来看了……
行吧,即使自己的信被丢了,也是被有尊严地丢掉的,陶溪决定大度地原谅一半了。
他默不作声地从自己抽屉里拿出早上装了早点的不透明塑料袋,把花和信封都放进去系好,然后才丢到垃圾桶里。
回来时林钦禾已经坐在了座位上,在写毕傲雪布置的英语卷子。
啧,学神也要挤出社团时间赶作业。
陶溪继续写那套期末英语卷子,把最后的英语作文题写完才算全部完成文华一中的期末卷,但他没有答案。
他转念一想林钦禾的卷子不就和答案一样?犹豫了会,最后还是用中性笔轻轻戳了下林钦禾的胳膊。
“干什么?”林钦禾笔未停。
“借一下你高一下的期末卷子。”陶溪说。
“丢了。”
“……”陶溪无语了,忍不住道,“卷子难道不应该留下来吗?以后复习的时候可以看错题回顾。”
“没有必要。”林钦禾终于放下了笔,侧头看着他。
操,陶溪被b到了,感情人的意思是自己没有错题,没有必要回顾。
“哦,那算了,我明天找别的同学借一下。”
陶溪刚准备将卷子收起来,但林钦禾突然伸手将他桌上的卷子拿了过去看。
“诶诶!还给我!”陶溪嘴上喊着,要抢回卷子的手却并不用力。
“你不是要改卷子吗?”林钦禾从笔袋里拿出一只红笔,先改起了英语作文。
陶溪顿时紧张起来,他收回手,如坐针毡地在一旁看林钦禾用红笔在英语作文上划着线,目光上下左右地摇晃。
简直比小学有次老师当着他的面改卷子还要紧张!
“你的作文词汇太弱了。”林钦禾说。
“哦。”陶溪乖乖点头,在英语上,林钦禾和老师是没有区别的,或者说几乎所有学科都是没有区别的。
林钦禾又对着试题卷,迅速把前面除了没做的听力外所有内容都改了,陶溪简直不知道这人是时隔两个多月还记得答案,还是一看题目就知道答案。
无论是哪种,都蛮变态的。
“你听力能不能拿到满分?”林钦禾问。
陶溪老实摇头:“不能,一般会错两道题左右。”他听力和口语都很弱,感谢高考不考口语,不然他更完蛋。
“回去练。”林钦禾语气不容置疑。
“知道了。”陶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