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况下,除了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又或者是出席重大会议,县一级的党政主官很少会在同一个场合亮相。
所以,在杨昆看来,不但县里党、政一把手亲自出面有点兴师动众,就连卢校长等人的反应也有些小题大做。
他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方式有个小小的误区。
从2014年回到1994年,他的意识重点就集中在这20年之间,甚至由于时代太过久远,很多事情都是要靠着灵光一闪或特定的情境提示才能想得起来,例如昨天那个血色圣诞之夜。
受重生者特有的思维盲点所限,1994年之前发生的许多事,便被他选择性地遗忘了,或者说,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比方说,五年前那场轰动世界的暴乱。
他不记得,不代表别人不记得,尤其是体制中人,对于此类事件极为敏感。
拿昨夜这起事件来说,数人行凶,多人受伤,往小了说,属于恶性刑事案件,往大了说……没人敢说,也没人敢想。
这种事,万一处理不好,甚至有人从中煽风点火的话,很容易上升为群体性政治事件。
也难怪每个人都摆出这么一付如临大敌的姿态了。
杨昆一时想不通这其中关节,也懒得多费脑子,扒着窗户探头探脑地张望了一会,见一大群人涌出县医院门诊楼的大门,浩浩荡荡地朝这边杀来,忙缩回脑袋,一边往病床上一爬,一边向战友们通报敌情:“来了,来了。”
几个轻伤号纷纷爬到床上,或正襟危坐,或和衣而卧,各自挤出一脸疼痛难忍的苦逼相。
装腔作势地等了几分钟,走廊里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在隔壁的病房门前停了下来。
又过了几分钟,中医院院长王伟林引着几位领导进了杨昆所在的病房。
虽然没见过面,不过这几位都是经常在易阳县电视台亮相的熟面孔,不用介绍,杨昆也能一口叫出他们的名字和职务来。
病房太小,挤了四张病床后就剩不下多少空间,因而除了两位党政主官和主管文教工作的副县长刘运升,以及负责现场摄影、记录的工作人员之外,其他人都只有在走廊里等候的份。
几位领导依次走进门口,和略显激动的学生家长们握手问候,一位摄影师扛着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领导们的一言一行。
杨昆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落到摄影师身后那人身上时,不由得一愣。
一身典型的职业女性打扮,穿着灰线格子短大衣,洋灰色毛呢筒裙,长发如瀑,巧笑盼兮,正是县电视台的当红主持人陈静。
乍一眼看见杨昆,陈静也呆了一下,当看到他一只胳膊可怜兮兮地吊在脖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时,又觉得他的表情和姿势实在有趣,唇角弯起一丝柔美的弧度,调皮地朝杨昆眨了下眼睛。
见他也呆呆地眨了两下眼睛,陈静下意识地感到一阵羞意上脸,“这浑球,也不看什么场合,就敢对女孩子抛媚眼,上次也没发现他这么花痴……”
她却浑然忘了,是自己先对人家眨眼示意来的。
见她明媚如玉的俏脸上忽地飞起两朵红霞,杨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错开眼神,状似认真地听领导讲话。
陈静也收回视线,一边拿着小本子做速记,一边暗自嘀咕道:“还以为有多大胆子呢,原来也是做贼心虚……”
她却完全猜错了杨昆的心思。
杨昆本以为随行的摄像师是县委宣传部或办公室的工作人员,看到陈静,才知道他们是电视台的人。
电视台是县广播电视局的下属单位,广播局又归宣传部领导,从这个角度来说,领导看望受伤学生,电视台的人随行拍摄,也属正常。
令他纳闷的是,像这种负面新闻,一般来讲不可能上电视的吧?
领导们通常不会允许自曝家丑的事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