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气盛的周瑛,眼底不容一丝沙子的周瑛……
周家上下最不好得罪的,大概就是被寄托无限希望的周瑛了,因为他爱记仇!特别小心眼!
就算同时说服了这两个人,还有第三个绝不同意的,便是周简了。
周简放出话来,当年他维护不了自己的亲弟弟,害得弟弟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现在他要是还保护不了还为及笄的小侄女,那他白活了这么多年。哪个房头觉得周至柔拖累了自家,好啊,分出去就是。
周简一直代表着周家二房,包括长房在内,三房四房五房六房,别看平时内里小纠纷不断,吵来吵去的斗心眼,可真到了禁药关头,哪个房头敢独立出去?
此事也就作罢了。
谁知道朝廷的风向变得如此之快,年初的东风转到年尾,就变成西风了。早前有多忌惮周至柔,怕她牵连自家,现在就有多高兴骄傲,因为朝廷不能直接点女孩的名字,便把水车的功劳,按在周家头上!
这是整个家族的荣耀。
周家居住的巷子,改成了“周家巷“。
以后甭管多大的官员居住附近,都得对人说“家住周家巷某某户“。
巷口圣旨亲批立了功德牌坊。因为水车看似简单,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一座牌坊酬其功,不算多。
而朝堂上下,对此事也没有任何反对。谁家没有农田,谁家敢说用不上水车?功劳这么大,没有真金白银的赏赐,没有官升三级,甚至连加封祖宗,恩萌后代都没有,就一座牌坊——对朝廷来说,就是拉一堆石头过去,叫工部的石匠们忙活一个月,半点实际上的付出也没有,谁好意思反对啊?
牌坊立了之后,显而易见的,周家算是清贵人家中的清贵,主要表现在愿意和周家联姻的,变得更多了。年纪尚小的周琼,周瑶等,都有人暗暗打听许了人家没有。害的她们在青岚书苑都待不下去,同窗们看她们两的眼神变得好奇怪,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索性回家休息几日,静待这段时间过去。
回到家,才发现周家的待遇果然不同了。
周家既是书香世家,从前没有往勋贵圈子中靠拢,因此家中女孩虽然精心教养着,却和那天生喊着金汤勺出生的女孩,有本质的区别。一般情况下,极少往来。
可这不是不一样了么。
头一个,陈妃的侄女陈珍儿,三天两头往周家跑。
再有不同的,护国寺的佛女释摩兰,对周家格外不同,初一十五只陪在周家女眷身边,为周家祈福。
周琼和周瑶这次回家,发现喜欢佛理的几位贵妇——释摩兰吸引来的,经常带着自家的女孩来到周家做客。此外,和陈珍儿一样,身份相当的诸多后妃家族的女孩,也常常来到梅苑。
不知不觉,莫名其妙的,形成了一个小圈子。圈子里有喜欢佛理的,有喜欢兰花菊花的,有酷爱诗词歌赋的,有喜欢音乐舞蹈的,明明大家的出身不同,喜好也不一样,却能融洽的玩到一起。
“这……算什么?“
无法解释。
只能说,周至柔的触角,温柔的扩散到周围,并默默的仿照顾天和前世的小圈子,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先是用友谊打造基石,然后用利益捆绑,最后形成紧密又松散的联盟。大家有需要的时候,可以依靠盟友的力量,等危急难处度过了,有余力时在帮助其他有需要的人……如此形成一个良性循环!
周至柔做得巧妙,比如说她明明有结社之心,却从来不主动邀请人家,最多口头上暗示一番,你愿意来就来,不愿意就不来,从不会惹人反感。大多数人衡量一番,一半是看准了周至柔的才能,再者,来了也没有损失,何乐而不为?
她的小团体渐渐成型了,而顾天和的小团体,却处在崩溃的边缘。
知道自己的局限,顾天和生出的放弃顾家家主的念头。周至柔一方面赞赏,“你心胸非比寻常人,古有尧舜,不以家家天下,你也不自私的认为顾家是私有物,秉承着任贤任能的公道之心。是的,我觉得你尽职尽责,虽然你是在家主身份面前撂挑子,但我还是觉得你有非常强的责任心!“
这边鼓吹着,到了顾大夫人那里,周至柔完全变了态度,“天和不愿意做家主,强逼着他做,他能做好吗?他喜欢绘画,会徘徊在山林里扑捉灵感,愿意为等最美的落日,爬山一整天,当了顾家家主,他再也没有自己的私人时间,他还能这么快活吗?“
“顾家不是小门小户,这么一大家子的未来指望,都系在家主一人之手。但凡有个闪失,牵连的可是所有人,甚至是老祖宗!“
“现而今,只有一种两全其美的法子,既可以让天和逍遥快活,又能让顾家家族兴旺不败——我知道大夫人您的意思,是怕天和和他的孩子,失去了原本的地位。其实啊,那偏支庶出的,想要代替正统的,太难了。我翻遍历史,在皇位的更迭上也没找到一样先例。大夫人只要把持住几样关键的,不怕天和吃亏。“
说得顾大夫人的忧虑渐渐消了。
顾天和非常意外,“娘,你同意了?“
“不同意能怎么办?生了你这个孽障,为娘也只能替你担着了!“
顾大夫人太疼爱儿子了,她平时里多数落顾天和,其实心里是很骄傲的。因为天和性子纯真灵慧,但凡喜欢什么,都能学得极其出色。才多大,已经书画双绝,很受前辈师长们的称赞了。除了不适合当官,就没旁的缺点了吧?
顾天和很是高兴,立刻连夜写了一封信给兄长顾天琅。
顾天琅本就按压的野心,接到这封信,立刻如野火一样,烧的心肺肝火大盛。恨不能插翅回到京城。不过总算他没有失去理智,还按部就班的依从计划而行,慢慢的在永州搜集消息——不似其他人,只关注大旱,水车一类的事情。皇帝派遣他们出来,就是充当眼睛,耳朵的,回去如何把看到的,听到的,反馈给皇帝,才最重要,关系着他们外在的官途。
他猜测,宣平皇帝应该不仅仅想知道永州大旱的原因,以及前任钦差怎么着得道,稀里糊涂的把圣眷辜负的。永州出了大问题是肯定的,暗指流民百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得按皇帝陛下的心啊。不然其他州府也出了问题,那还怎么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