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府是南直隶一带的大府,其面积要比相邻的徐州和扬州要大出许多。
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在淮安府设有盐课提举司衙门,掌管着淮北十余处盐场以及淮盐在淮安府、凤阳府、河南府、汝宁府、南阳府等地的转运行销。提举司设从五品提举一人,从六品的同提举一人,从九品吏目一人。提举司辖下每处盐场皆设盐课大使及副使各一人,皆是不入流的职官。
提举司衙门里,现任提举杨瑞正在与同提举黄灿闲话。二人都是崇祯四年会试中榜,杨瑞二榜中第,黄灿只落得个榜尾,所以品级比杨瑞低两级。二人今日闲来无事,正在品评两淮盐商谁家最为奢华之时,吏目陈继兴匆匆走了进来。
施礼过后,陈继兴开口道:“二位大人,自上月起,除淮安府外,凤阳府等地盐商持盐引前来淮北购盐者急剧减少,本月来购盐的更是双手数的过来,现盐仓内食盐已经堆积如山,两个月的盐课只有万两左右。若要如此下去,转运使大人那里怕是没法交代啊!”
杨、黄二人同时一惊,杨瑞坐正身子急道:“盐户那边是何情形?敢不成盐商都买了私盐?”
陈继兴拱手道:“下官遣人查问过,各盐场的盐户也是叫苦不迭,并无盐商前往盐场购盐!”
黄灿开口道:“你可知到底是何原因?”,他知道陈继兴为人仗义豪爽,交游广阔,与辖下一众大盐商关系匪浅,甚至与一些江湖中人也有勾连。
陈继兴回道:“不瞒大人说,下官倒是略略听到一丝风声,说是从山东那边过来了大批新盐,以低价向我司下辖盐商倾销。但实际到底如何,下官知之不详。”
杨瑞大怒之下拍案而起:“山东盐?!山东哪来的盐?!山东使司这是待要如何?食盐行销自有朝廷划归之区域,他山东使司有何职权将盐行销域外之地?不行!本官这边前往扬州面见转运使大人!定要请胡大人上本弹劾山东使司不可!真是卑鄙无耻!”
黄灿疑虑道:“山东使司该不会如此不明事理吧?如此明目张胆违反朝廷禁令之事,转运使陆大人怕是不会下次无智之令。难道是下面的人与盐商勾连,背着上司干此不法勾当不成?如此大数目的私盐,是谁给他们的胆子?就不怕被查禁后掉脑袋?”
陈继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道:“二位大人所言不假,此次大量私盐进入我地,并非有山东使司之人背后主使。据下官听闻,此次私盐发源地乃青州府某地,其所产之盐细白,比我淮盐要好上许多。购进之成本虽与淮盐相当,但其质占优。且其背后似有极深之背景,众多盐商迫于无奈,只得放弃淮盐转购山东之盐!”
“背景?是何背景?”杨瑞于黄灿几乎同时开口问道。二人对山东哪里出盐没兴趣,但对这次私盐背后的势力最是关心。
他们在转运使司多年,知道很多盐商背后都有官员、藩王、勋贵的影子。自己要是在不知道是谁的情形下,贸然派人查缉了这批私盐,会给转运使和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以前就算是再深的背景,也不敢这样大张旗鼓的捞过界,顶多就是在朝廷允许行销的范围内多抢地盘,占据较大的州县而已。
先问清背后之人是谁,然后寻个中间人递话过去,让对方适时收手。要是再不听,就遣巡检司前往查缉,等将来打官司时好有的放矢。
官司就是打到御前他们也不会输,毕竟他们站在朝廷大义的名分上。虽然近几年两淮盐场向朝廷缴纳的盐课越来越少,但仍算是朝廷的一笔不小的收入。山东转运司其实早已式微,其在朝廷眼中已如鸡肋般存在。山东用盐基本都是靠着两淮盐场的过境私盐,只不过是以山东转运使司的名义就是了。
不光是山东,随着长芦盐场的败落,京畿一带的用盐绝大部分也是两淮所出,最后再以长芦转运使司的名义行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