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庄简单的用过午膳之后,崇祯一行回到皇宫已是申时末,二丫自有侍卫送还北城家中。
随着匠户们收入的节节攀升,原先赤贫的生活状况已经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随之引发的是周围一系列的变化。
许多匠户手中宽裕后,自然先雇请泥水匠,把自家原先的旧房子翻修一遍,新打的家具替换掉原先的破桌烂椅。茅草屋顶也换成了瓦片覆盖,大门楼改建的更为高大,低矮的黄土院墙也换成砖石砌成的新墙。
原先能吃顿饱饭,不管是杂粮也好还是白米白面也好,对于这个群体来讲都是一种奢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就是他们当时最真实的生活写照。
现在突然有了持续稳定的高收入,穷怕了的匠户家庭大多数还是选择了将银钱攒起来放到隐蔽的地方,或者换成足够多的粮食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但随着手中的银钱越来越多,并且眼看着这种状况已成常态,人们的消费观念渐渐的开始了改变。
不仅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等等日用物资,在鞋帽衣衫家具等方面的的消费观念,也逐渐向京师中的富裕阶层靠拢。
现在普通匠户底薪是一两银子,而且军器监还管两顿饭。由于匠户身份所限,家中只要是成年男丁,都要进入军器监劳作。一个家庭的主要劳动力要是都在工坊就食,家中只有妇孺老弱的话,无形中省下了不少的花费,再加上每月到手的银钱,这苦日子突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了计件提成这个章程后,工匠中根本没有只拿一两底薪的。要是每月到手只有底薪,根本不敢声张,说出去太丢人了。钱拿得少,只能说明你是个懒汉,在这个时代,贫穷没人瞧不起,但懒人是人人都鄙视的。往往家里出个懒汉,一家人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大多数工匠都是在保证兵器质量的同时,自发的加班加点拼命劳作,以换取更多的银钱,用来改善家里的条件。
就拿火铳作坊的刘二来说,年过五旬的刘二及其三个儿子,都在制作火铳的工坊劳作。
刘二的手艺是祖传的,他本人技艺精湛不说,三个儿子也都是个中好手,卷制的铳管细密紧实,一看就是结实耐用的上品。
刘二曾经夸下海口,他家打制的铳管,打三百发也不会炸膛。具体结果无从得知,因为自从新式火铳进入勇卫营以来,还没人能够打过三百发铳子。勇卫营日常操训也是以模拟发射后加快装填速度为原则,实弹射击也只是五日一次,每人每次三发铳子,毕竟在战阵上,哪有宽裕的时间让铳手从容的射出三发以上的铳弹。
刘二每月收入都在五两以上,三个儿子与他相差不大,他们四人每月能拿到二十两左右的银钱,这在当时可是相当高的收入了。
刘家三子中,只有老大成了家。其余两个儿子虽然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却一直没有成家,原因只有一个——穷。
谁愿意嫁到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贫苦之家?在众多匠户中,刘二家可谓是赤贫家庭。他的妻子去世多年,家中只有四个光棍。因为没有女人操持家务,这个家只能用家徒四壁、脏乱不堪来形容。
老大成年之后,刘二四处举债,最终掏光了家底,花费了近二两银子,终于给他娶上了媳妇,也是同为匠户家的一个姑娘。
对现在的刘家来说,区区二两银子根本不算回事,不就是几个人几天的工钱吗?这都不算事。
可对于当时糊口都成问题的刘家,那可是一笔巨大的债务,压得一家人喘不过气来。
当时军器监每月只有一些掺杂着沙土的高粱,以及发霉的腌菜发到匠户手中,银子和铜钱根本没有。朝廷拔下来的粮饷都被监正等人贪墨瓜分,粮食也被倒卖后换成劣质的杂粮。
刘二只能利用休沐时间,偷偷出去打个零工赚点外财,花费数年才把债务还清,也实在没有余力给家里的老二老三娶老婆了。
现在刘家已经成了有名的富户,整天愁眉苦脸的刘二也变得红光满面,下工回家后都要换上崭新的袍子四处四处显摆。
刘二在老宅边的空地上又起了两套新房,把院墙打通后还是用原先的大门,老二老三也接连娶上了媳妇,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可谓是红红火火。除了老大家媳妇给他生了一对孙子之外,老二老三家的也相继怀孕,眼瞅着就要儿孙满堂,刘二整日高兴的合不拢嘴,现在的日子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
刘二家的情况在工匠们中很具代表性,收入的稳定性和长期性使这个群体中的所有人都得到了巨大的实惠,给穷人聚集的北城带来了新的活力。
匠户聚集地慢慢形成了一个小市场,开始是一些挑着担子卖针头线脑的行商,在空地上摆摊设卖,然后陆陆续续的有跟多的行商加入进来,物资的品种也日渐丰富。
终于,嗅觉灵敏的京城商户开始在附近空闲处盖房起屋,建起了商铺,以取代那些小资本的行商,直至行商们被彻底挤出了这个新的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