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茂细密的草丛中,静静躺着一根长而柔韧的藤条。藤条一端钻进令人恐怖的蜂巢区,另一端则弯弯曲曲延伸到一棵十几抱粗细的大树底下。
当漫天黄蜂飞入蜂巢隐匿不出时,树底茅草丛便唰啦传来一声响,连着藤条的巨树豁然露出一个树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过不多久,树洞里便缓缓冒出一颗黑乎乎的脑袋,接着是持长枪的双手和背军刀的身躯。他自然就是引爆蜂巢,让气势汹汹的海匪彻底绝望,彻底丧失斗志的许文龙。
许文龙钻出树洞,一把扔掉握在手中藤条和长枪,俯身捡起一个海匪扔下的背包,翻也一厅牛肉罐头,用匕首撬开盒盖,捞出牛肉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这一路三四个小时的迂回奔跑,可把他饿苦了。腿肚发软,眼冒金星,前胸贴后背,气力大打折扣。不过令人欣慰的是,这拼掉老命的诱敌深入层层设伏方法,总算达到了预期作战效果。那就是迎头痛击,绝不手软,灭其威风,丧其斗志。迫使凶残嚣张的海匪再不敢仗着人多势众,像撵兔子一样追着自己满丛林乱跑了。
吃着美味的罐头,喝着捡来的清水,许文龙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一脸冷峻看着致命黄蜂留下的惊人“杰作”。遍地的海匪尸首面目狰狞,死状恐怖。有的头大如斗,痈包隆起;有的全身浮肿,鼓胀如球;有的七孔流血,五官错位。散落的武器装备更是林林总总,数不胜数。长短枪支俯首皆拾,大小包裹琳琅满目,砍刀匕首五花八门,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吃饱喝足,气力恢复,许文龙扔掉空罐头,轻手轻脚一路收拾起地上的装备来。他挑几支上好的M16背在肩上,其余枪支统统卸去枪栓,使其无法再用。甚至连三挺歪把子机枪也不要,因为它们装弹太麻烦,故障率又高,攻击效果还不如自动步枪。而对于海匪丢弃的战术包,他除了掏空里面用得上的东西,如子弹手榴弹罐头防蚊药等,剩下匕首砍刀之类悉数弃之不要。
拣拾完毕,也恰好走出了黄蜂势力范围,再也听不到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了。许文龙极目四下一望,眼前除了绊断的藤条、东倒西歪的杂草以及厚厚的枯叶层中留下的零乱脚印外,却哪还见得到半个海匪身影?看来那些该死的盗贼被蜂群吓破了胆,像兔子一样溜回老巢去了。他嘴角冷冷一笑,转身欲要离开时,却突然发现落叶林中赫然留着数十个人形污渍。形态或仰卧或侧躺,或俯趴或蹲坐,显然是身上沾满臭水的海匪休息时留下的印痕。可他们身上哪来那么多污水臭泥?三年没洗澡也不至于这样吧。还有他们在索命黄蜂的追逐下,怎么还有时间躺坐下来歇息?许文龙嘴里嘀咕着,目光不经意瞄向落叶林下的污水潭。但见潭面裸露,污水横陈,还噗噗噗冒着水泡。他一怔之下立时恍然大悟,却原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于是当即背上满满两袋弹药和一袋牛肉罐头,挎上五六支崭新M16,带着满心喜悦大步走向希望河边的芭蕉林里。
所谓归师勿掩,穷寇莫追。许文龙不想再去扰袭那帮丢盔弃甲两手空空的海匪了,看他们亡命奔逃的样子估计也追不上。他得充分利用捡来的弹药和有限时间,在莽莽丛林里设下尽可能多的死亡陷阱,以应付即将到来的更为凶险激烈的战斗。他现在没有其他想法了,只有一个报仇雪恨的强烈念头。好在这个岛屿广袤开阔,丛林密布,极易藏身,特别适合游击战,充分弥补了自己势单力弱的不利局面。而余雯丽和朱虹又躲在神仙洞里,且有老虎小花看护,应该没什么危险。只是那鬼丫头性格倔强,行事乖张,且对朱虹怀有深深的敌意。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趁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对她做出什么不友好的事情来。不过事已至此,歼敌为重,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事也只有以后再说了。
回头再说吉布提,先前掉入污潭险些丢掉性命,却不料因祸得福,被漫天黄蜂饶过不死,再次从鬼门关脱身逃了回来。后来检视一番七零八落的残败兵将,一个个丢盔弃甲,惨不忍睹,除一身臭水污泥再无其它装备,连保命的家什都没一支了,人员也仅剩二十多不到三十个。看来这次本应胜劵在握的大围猎,至此已经到了黯然收场的时候了。再追下去不但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有全军尽没的危险。为了防止那狡猾的亚洲猴子杀个回马枪,他不得不驱起精疲力尽的部属,重新踏上亡命溃奔之路。直到基地大门遥遥在望,身后也没响起令人心悸的枪声,他才带着一众海匪跳入清澈河水中,洗去一身闻之欲呕的污泥臭气,蔫搭搭像落汤鸡般走进基地。气也没来得及喘一口,当即被阮少雄召去战情室汇报情况。
战情室气氛萧杀,没一丝活力,沉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阮少雄高踞桌首,一言不发,半边脸早涨成一片猪肝。他用阴郁的目光冷冷看着带一身臭气战兢兢走进来的吉布提,眉毛越发拧成一股绳。
将军没发话,坐下首的喽罗自然也不敢作声,一个个噤若寒蝉动也不动地坐着。朴相永和李尚泰挺直身板,低眉垂眼面无表情。周克庄心神恍惚,目光游移不定。他心里有鬼,知道许文龙还活着的消息再也隐瞒不住了,马上就要露馅了,也不知等着自己的将是一种怎样的呵斥和处罚。吃了坏仗的吉布提就更不用说了,羞愧不安,无地自容,恨不得挖条地缝钻将进去。这就是阮少雄目前仅剩的左膀右臂。凯恩斯死了,窝里斗到龙宫报到去了。黑鬼强尼和施密德一个命丧虎口,一个魂归“敌”手。而阮少雄本无心经营逍遥岛,打算狠捞一笔远走高飞,所以一段时间以来都没有用心去提拔部将,更没有花精力去补充兵员。不过今天会议有点特别,乔纳森竟然也列席参加了。这让他震惊之余尤其心慌意乱,惴惴不安缩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
阮少雄盯着一众部将默默思忖一番,最后终于长吁一口气,强忍心中勃勃怒火,尽量用轻柔的声音问吉布提道:“你倒跟我说说,以一百人之众去围剿一个海上落难人,就孤单单一个落难人。到头来你却只剩下二十六个溃兵,二十六个赤手空拳像落汤鸡一样的溃兵。那么,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华夏的如来佛还是孙悟空?是华夏的超人还是异能者?他有上天入地钻山遁海的能耐吗?他有三头六臂变幻莫测的神通吗?不就是一个个儿不高,身体不壮的亚洲小猴子吗?也能把你们打得那么狼狈、那么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