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房的桌上亮着盏快烧干的油灯,灯下的草纸上,写着凌乱的字迹:“住持要众弟子体悟大悲心,身入地狱,修持饿鬼道,便搜集来许多尸体,但纵使住持说色即是空,躯壳不过身外之物,若对其另眼相看,便是着了相,寺中无人能辩过他,但我怎么都觉得邪术……”
“近来众师兄都有些癫狂,似乎是修饿鬼道的反噬,住持说不破不立,撑过去佛法便能精进数番……
“住持昨夜称身体有恙,今日他却在房里圆寂了,但师叔们查看下,竟然说住持至少死了一个多月,只是因为肉身不腐,才没发出臭味!怎么会!”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
李不琢这才发觉,自己看的时候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直到视线离开草纸,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旁观者清,那写字的僧人震惊彷徨,但李不琢看到最后,便知道白龙寺主持多半是早就被人杀了,掉了包。那冒充主持的人,便一手造成了白龙寺如今的境况。
李不琢略微沉吟一会,便离开僧房。一出门,目光遥遥望向圣堂的方向,只见圣堂已被烈火吞噬,心道:“果然圣堂被毁了,圣人法相便无法须臾到达,那毁掉白龙寺的人,目的多半便是要唤出妖魔,为祸河东县。”
“不知她现在在哪。”李不琢脑海里闪过支霜衣的身影。
白龙寺后,火蛇嗤嗤飞舞。
火场当中,支霜衣面色平静,水桶粗的火蛇直冲过来,逼人热浪直接熔化青石地砖,支霜衣却巍然不动,任由火蛇冲至眼前,又自行溃散。
无数到火蛇翻腾过处,熔化的地砖冷却,便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琉璃,在火光映照下一片火红。
支霜衣目光凝聚在火焰背后的机关大佛上,平淡的语气透着毋庸置疑的霸道:“你既是域外天魔,不老实待在域外,若要犯我人间,便让你有来无回。”
机关大佛里传出轰隆隆的诡异声音,介乎鬼哭与梵唱之间,与那弥漫全寺的魔音一般无二:“可笑,你若拿我有办法,就不会在附近徘徊数月了。”
支霜衣却平静地笑了笑:“那你能否猜到,为何我早已发现你来犯人间,却不提早出手?”
那诡异声音道:“嗯?”
支霜衣冷冰冰道:“那时出手,就算伤你,你也能遁逃再寻肉身,但如今你已在那泥佛里种下魔种,再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