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太守为什么又要让我回去?”秦小小问道。
“他出尔反尔!”
“公主!颜太守不是出尔反尔!”马燧厉声说道:“既然钱大人把话挑明了,马某也就直言了!按计划,颜太守以献剑为名,诱使安禄山进城,在城内实施刺杀。可是,事情出了变故。安禄山在常山城外二十里扎营,停步不前,派人来索要公主!如果他见不到公主,必然起疑,到时候,不仅刺杀计划不能实施,安禄山立即就会挥军攻打常山!安禄山十八万大军,如泰山压顶,顷刻间,常山就是城破人亡!颜太守不得已,请公主回驾!公主,常山数万军民的生死,大唐社稷安危,寄予公主一身,还请公主三思!”
“步云飞知道这件事吗?”秦小小问道。
钱恩铭低头不语。
马燧说道:“昨天,颜太守向步云飞起誓,一定要保证公主的安全!如果步云飞知道,颜太守把你送给了安禄山,他绝不会帮助太守的!”
“也就是说,步云飞以为我已经脱离虎口了?”秦小小问道。
钱恩铭点头叹息:“安禄山狼子野心,觊觎公主,公主万万不可回去!”
秦小小轻声说道:“小小愿意回常山!”
马燧跪地下拜:“公主深明大义!受马某一拜!”
钱恩铭高声说道:“公主!你根本就不是公主!你不过是一个民间女子,大唐社稷,与你何干!”
秦小小心头叹息,钱恩铭口头上不承认她是公主,可只有钱恩铭,从心底里把她当成了公主!
秦小小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钱公公,大唐社稷与小女子无关,可步云飞与小女子有关!”
钱恩铭仰天长叹:“巍巍大唐社稷,食君俸禄者,何止千万!危难时刻,却只有一个民间弱女子出头!”
马燧不理钱恩铭,高喝一声:“银瑶公主回驾常山!”
迎面响起一声怒喝:“出尔反尔,不守信义,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颜泉盈手持长剑,拦在了轿子前。
马燧拱手说道:“颜小姐,这是令尊大人的意思!请颜小姐让一让!”
“我不管是谁的意思,不守信义,我就不同意!”颜泉盈怒目而视,手中宝剑指向马遂的胸膛。
“那就对不住了!”马燧一招手,身后的兵丁一拥而上,缴了颜泉盈手里的长剑,把颜泉盈绑了起来。
“马燧,你个小人!”颜泉盈挣扎着大骂。
马燧却是向颜泉盈深鞠一躬:“请颜小姐见谅!”随后转向钱恩铭:“请钱大人护送金瑶公主和颜小姐回京,马某告辞,后会无期!”
这一去,秦小小必然落入安禄山手中,马遂也是必死无疑!
安禄山早已知道马遂的何高力士的密谋,必然饶不过他,他护送秦小小回常山,将是有去无回!
马遂抱着必死的信念,带着二十多个兵丁,抬起秦小小的轿子,向山下疾奔而去。
……
太阳偏西,斜阳照在常山南城门楼上,投下巨大的剪影,笼罩着低矮的宝轮寺。
这间栖身于市井阡陌中的民间小庙,自从建庙,就从来没有出现在达官贵人的视野中,它只是民间百姓向自己心目中的神明祈求平安的场所,这种既不崇高也不堂皇的民间小庙,在中原大地上星罗棋布,但是,在官方的记载中,它们只有一个名字——“淫祠滥寺”!
淫祠滥寺得不到官方的保护,更得不到官方的尊敬!
官方可以任意征用,甚至是有计划地摧毁。
自从秦统一天下,便形成了一个不成为的规矩——民间崇拜与官方崇拜不可两立!
因为,民间崇拜是祸乱之源!
官方的这一观念,因为汉末黄巾起义而进一步强化——民间崇拜是制造野心家的温床!
而如今,宝轮寺这座“淫祠滥寺”,却如同是野鸡变凤凰。
低矮寒酸的庙门,缠裹着五彩锦缎,变得光鲜陆离,青砖小瓦的庙堂焕然一新。门前的小巷,被拓宽成了二十步宽的大道,两旁拉上了丝绸围帘,张灯结彩,如同过年一般。
大唐朝廷一品大员安禄山,就要光临宝轮寺!
朝廷命官涉足“淫祠滥寺”,必然会遭到言官强有力的弹劾,后果极其严重。所以,即便有官员因为种种不便明言的原因,不得不光顾类似于宝轮寺这样的小庙,也只能微服私行。
然而,安禄山莅临宝轮寺,却是如此高调!
因为,安禄山已经不把自己当成大唐的臣子!大唐的言官与他无关!
不过,安禄山光临宝轮寺的消息一旦传回长安,有一个结果是可以预见的——官方会进一步强化那放之四海皆准的公理:淫祠滥寺是祸乱之源!
一柄五尺长剑悬挂在宝轮寺的殿檐下,在殷红的夕阳下,绽放出夺目的红光。剑身之上,细密流水纹如同是沸腾流动的岩浆一般。在那岩浆般的流水纹中,四个颜体行书字“天极八柱”,喷薄欲出!
天极八柱是宇宙秩序,手握宇宙秩序的人,是天地大神!他将是人间的救世主,宇宙的擎天柱!
“好剑!”常山太守颜杲卿站在殿檐前,望着岩浆一般炙热火红的宝剑,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