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子,高力士高声说道:“各位父老前来,有话可启禀皇上!”
众父老却是低头垂泪,无人应答。
高力士说道:“皇上圣明,虚心纳谏,众位父老可知无不言,皇上绝不降罪!”
众父老却是依旧垂泪不语。
皇帝落到这般田地,个中原因,大帐中的人,从朝廷高官到金城父老,人人心知肚明,却是无人敢言。
高力士见李隆基尴尬,只得向郭绣说道:“郭绣,令祖父郭从谨乃是迎驾首功之人,你可替令祖父说上一说!”
金城父老觐见皇帝,却是无人说话,场面很是难看。高力士的意思,是让郭绣说上几句歌功颂德的好话,让李隆基面子上过得去,有乡野民间女子说好话,有的时候,比朝官的阿谀奉承,更能让皇帝舒心。
郭绣心中害怕,回头看了看张兴,张兴点头:“绣儿,皇上是明君,你想说什么就说,皇上不会怪罪的!”
有张兴在身边,郭绣胆子大了不少,轻声说道:“皇上,绣儿不懂国家大事,只是,听爷爷时常说些话,绣儿便将爷爷的话说与皇上!”
李隆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没啥见识,歌功颂德的话,天下人听了,也没什么说服力。如果是转述郭从谨的话,那郭从谨毕竟是一方长者,他若是能恭维皇帝几句,皇帝总能找点面子回来。尤其是现在,李隆基已经失去了掌控能力,他更需要有人能站出来为他说几句中听的话。
郭绣轻声说道:“我听爷爷说,安禄山密谋造反,已经有好多年了!前些年,时常有人向皇上揭发安禄山谋反,却被皇上杀了!后面就没人敢说了。所以,安禄山有恃无恐!我爷爷还说,当初宋璟做宰相的时候,经常批评皇上,劝说皇上做好事,所以,天下太平。后来杨国忠做了宰相,就没人敢批评皇上,朝中大臣们只是顺着皇上说好听的话,所以,皇宫之外的事情,皇帝很多都不知道。其实,天下百姓,好多人都知道,安禄山会造反的,杨国忠是奸臣,但大家谁也见不到皇帝,这些话,也没法告诉皇帝……”
李隆基脸色煞白。
原以为,能够从郭绣嘴里听到几句歌功颂德的好话,赚回些面子。哪里想到,听到的,却如同是当面抽他的耳光!
失了长安,李隆基已经在天下人面前丢尽了脸面;马嵬坡之乱,更是让他在禁军面前威信扫地;眼见杨贵妃死于非命,身为皇帝只能听之任之,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这更是让他脸面丢尽!而现在,一个乡野小丫头,竟然也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郭绣的话,没有给李隆基留丝毫脸面,相反,将李隆基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也撕得粉碎!
他已经被扒光了衣服,赤身**地站在世人面前!
失去长安、失去民心、失去军心、失去杨玉环,失去一个男人的基本尊严,这一切,不是因为杨国忠,也不是因为安禄山,更不是因为已经死去的杨贵妃!
这是李隆基的自作孽!
李隆基浑身一伸手,抓起几案上的茶杯砸了出去。茶杯落到郭绣的脚边,摔了个粉碎。
李亨一声怒喝:“这乡野女子当面羞辱圣上,必是乱党,来人,把她拉出去,就地正法!”
皇帐门口,鱼朝恩听见李亨的呵斥,带着骁卫军,耀武扬威就要进帐抓人,仇文博却是拦在帐门前,堵住了鱼朝恩的去路。
鱼朝恩怒道:“仇文博,你敢违抗圣旨!”
仇文博一声冷笑:“仇某听见的是太子的声音!鱼朝恩,难道太子已经登基?”
鱼朝恩方才知道自己的话说漏了嘴,李亨已经掌控了马嵬坡,但他还是太子!鱼朝恩这句话,便是大逆不道!只是,太子一党已经掌控了禁军,鱼朝恩却也不是太担心,厉声喝道:“仇文博,给我让开!”
仇文博却是毫不退让:“鱼朝恩,给我退下!”
鱼朝恩一摆手,骁卫军一拥而上,就要硬闯。
仇文博将手中长枪一挺,三百军卒亮出刀枪,与晓卫军对峙起来。
李亨见鱼朝恩被仇文博拦在了帐外,一时间手足无措。
郭绣却是吓得泪水涟涟,只得眼巴巴看着张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