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飞也是恍然大悟。在潼关下,步云飞兄弟四人曾经与陇右军交过手,见识过陇右军的行止做派。天下诸军,虽然同为唐军,但各藩镇兵马总会透着主将的性格脾气,范阳军与陇右军同为天下精锐,都是骁勇之师,但范阳军的骁勇中透着狡黠,而陇右军的骁勇却是透着固执,甚至有些拘泥。当初在潼关下,陇右军与步云飞兄弟四人对垒,明知不敌,却也要冒死而上,便是这种做派。
陈玄礼大喜过望:“原来是王思礼将军到了!我是龙武大将军陈思礼,圣驾正在此地,快请王将军前来护驾!”
拔野古却是一声爆喝:“姜封,你狗日的还没死!来来来,老子与你大战三百合!”
马背上的将军,正是姜封!
那姜封在大理寺狱中,在拔野古手下吃了大亏,身受重伤,这小子却也皮实,几天没见,又是生龙活虎一般。
步云飞心中大为疑惑。那姜封本是张通幽一党,按理说,姜封在大理寺狱失手,就应该回到张通幽身边。那姜封身手不错,张通幽决心在马嵬坡起事,身边必有姜封这样的得力之人。但昨夜马嵬坡上杀得血流成河,姜封始终都没有露面。如今张通幽功败垂成,姜封才露面,而且,竟然还是与王思礼一起来的。莫非,王思礼也投靠了太子李亨?
姜封看了一眼拔野古,也不答话,拨转马头,飞奔回到骑兵营中。
不一时,河岸上,营门大开,驰出六匹战马,来到河滩前,六人跳下战马,步行而来。为首一人,正是陇右节度使,潼关马军都将王思礼!姜封走在王思礼身边,而王思礼的身后,却是一僧一道!
那僧人身材魁梧,不是别人,正是大慈恩寺执法僧空悔。
空悔原本是奉空明法旨,率大慈恩寺武僧,跟随虚远,护送佛祖真身舍利入川。昨夜一场大乱,空悔和大慈恩寺武僧始终没有露面,步云飞也无暇顾及,还以为他们已经趁乱离了马嵬坡,哪里想到,这空悔居然与王思礼走在了一起。
空悔身边的道人,步云飞却不认识,那道人年纪三十多岁,头戴逍遥巾,身着青色衲衣,脚蹬麻鞋,双手怀抱一柄拂尘,双目炯炯有神,颌下长须,面色恬静,举止从容,有飘飘欲仙之感。
这一僧一道的后面,竟然是李辅国和鱼朝恩!
步云飞暗暗心惊,好不容易摆脱了禁卫六军,那李辅国和鱼朝恩却是阴魂不散,又追了上来,更为糟糕的是,他们竟然与王思礼走在一起。王思礼手下的骑兵,是精锐的陇右铁骑,禁卫六军根本无法与其比拟!
更让步云飞疑惑不解的是,空悔竟然与他们在一起!
王思礼一行走下河滩,来到步云飞面前,步云飞拱手说道:“王将军,自从潼关一别,有些时日了。王将军行得好计,害得步某好苦!”
当初在潼关下,王思礼花言巧语,说服步云飞带着姜封进京刺杀杨国忠,其实,却是一招暗度陈仓,利用步云飞,散了灞上的天威军。害得步云飞差点落到张通幽的天罗地网中。
王思礼却是淡淡一笑,向步云飞和拔野古拱了拱手:“步将军、拔野将军,灞上之事,王某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在天理昭昭,杨国忠最终还是死于非命!步将军吉人天相,也是安然无恙!这一笔,王某看来,也可带过了!”
王思礼原本是想让姜封散了天威军,然而,他自己率陇右铁骑,长驱西进,破长安,擒拿杨国忠,哪里想到,却被杨国忠棋高一着,哄骗皇上下旨,逼着潼关大军兵发洛阳。结果,王思礼的计划被全盘打乱,姜封也落到了杨国忠手里。
拔野古喝道:“灞上之事,也就罢了!姜封投靠张通幽,在大理寺狱中要谋害颜小姐,害得我等差点葬身火海,这笔账,怎么算!”
王思礼回头看了看姜封,笑道:“拔野将军说起大理寺狱中的事,的确是姜封的不是!不过,这其中也有误会!”
“误会?”步云飞冷笑:“只怕不是误会,而是与灞上之事一样,都是王将军的锦囊妙计吧!”
在灞上,王思礼策划一招妙棋,命姜封杀了天威军主帅杜乾运,嫁祸步云飞,从而达到散了天威军,又不引起杨国忠怀疑的目的;而在大理寺狱,姜封明着是投靠了张通幽,受张通幽之命来杀步云飞,如今,这姜封几天不见,却出现在了王思礼身边,现在看来,这又是王思礼的一条计策。
王思礼笑了笑:“灞上之事,王某虽然险些将步将军置于死地,却是事出有因,想来步将军也明白!王某不那样做,必然瞒不过杨国忠,王某的进京勤王之策,便是败了!王某将步将军置于险地,虽然毒辣了些,但王某却是忠心为国,并无私心,所以,王某与步将军有仇,但不是私仇,乃是公仇!既然是公仇,还请步将军容王某见过皇上,请皇上裁夺!”
步云飞点头:“那么,大理寺狱中的事呢?王将军派姜封而来,要杀的,不仅仅是步某一人,还有忠良之后颜泉盈!难道,王将军这么做,也是一心为公?”
王思礼叹道:“大理寺狱之事,事出有因,非一言所能道尽!王某此来,并非是来与步将军算账,而是来与步将军与张通幽大人说合的!还请两位让让路,待王某见过皇上,再与大家说话!”
“王将军要说合步某与张通幽?”步云飞冷笑:“难道王将军不知道,步某与张通幽有不共戴天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