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意义上讲,李泌的思想超出了同时代的人!
但是,李泌仍然不能超出那个时代家天下的观念!他效忠的大唐,还是李家的大唐!
但不管怎么说,李泌并无私心,包括他解脱太子之危,都是为大唐社稷着想。这让步云飞心中对李泌肃然起敬。
步云飞向李泌拱了拱手:“可步某手中只有数百残兵,哪里敢去碰兵精将广城高墙厚的太原城!”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李泌说道:“王承业不过是一个投机钻营之徒,料想不是步将军的对手!”
步云飞一声长叹:“如果这样,太子便可在灵武登基了!”
李亨解除了河东之危,才算是真正脱离了险境,到那个时候,李隆基在四川鞭长莫及,李亨便可以随心所欲,尊李隆基为太上皇,自己则是登上皇帝宝座!
“步将军应该明白,太子只有登基称帝,才能号令天下军民扫灭叛贼!”李泌语气沉重:“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李亨现在的头衔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貌似尊贵,其实是一个光杆司令,他的头顶上,还有一个在躲在四川的皇帝李隆基。这样的情形,在各地抵抗叛军的诸王,尤其是永王李璘,根本就不会服从李亨的节制,而李隆基威信扫地,皇命出不了四川。结果将是,各地诸侯藩镇各自为战,互不统属。大唐便成了一盘散沙,根本无法与众志成城的燕军相抗衡。
所以,李亨必然称帝!这不仅是他的政治野心,也是天下情势使然!唯有如此,大唐才能有一个政治核心,才能够统领天下军民,与叛军一战!
李泌看到了这一点!
步云飞淡淡一笑:“李先生运筹帷幄,步某也只能顺势而为了!”
攻取河东,其实是帮李亨一个大忙,步云飞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应承下来。正如李泌的分析,步云飞要想在陕郡站稳脚跟,必须以河东为强大的后援,否则,陕郡便是死地!
李泌为太子谋划,何尝不是为步云飞谋划!
李泌站起身来,向步云飞拱手说道:“山人告辞!”
“李先生要去哪里?”步云飞慌忙起身。
“纵意山水,云游天下!”
“李先生不去追随太子?”
“山人乃是一介布衣,进不得官场!”李泌淡淡一笑,一阵风过,长袍飘飘。
步云飞心中长叹,李泌不在太子身边,但天下大事,尽在掌握中。
“李先生请!”步云飞拱手说道。
李泌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步将军,这两座新坟,乃是空坟!”
“空坟?”步云飞吃了一惊:“李先生何以知道?”
李泌这指着山坡上一出凹陷说道:“步先生,这两堆黄土,就是从那土坑里取来的!”
步云飞顺着李泌的指尖望去,只见最东侧的槐树下,有一个新开挖的土坑,土坑并不深,坑很浅,只是挖开了地上的浮土。
李泌一摆拂尘,一声长啸,飘然而去。
步云飞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两座坟。
“大哥,那道士说,这是两座土堆?”拔野古瓮声问道:“这怎么是土堆呢,明明就是两座坟嘛。”
坟头的纸钱在火中烧化,风鼓动着灰烬,四处飘散,将四周干涸的黄土、刚刚萌生绿意的枝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土灰色。
步云飞的目光落到了东侧老槐下土坑上,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两座新坟……不,两座土堆下边,根本就没有开挖!”
“啥意思?”裴书宝擦着眼泪鼻涕,凑了过来。
“那土坑中取来的黄土,刚好够堆成这两座土堆!”步云飞说道。
“大哥,也不见得!贵妃娘娘和虢国夫人的棺木下葬后,多出来的土,便堆成坟头!这是下葬的规矩!”拔野古说道。
“既然有土,晁用之为什么还要到那老槐下取土!”
拔野古叫道:“对呀,晁用之搞什么名堂!”
裴书宝顿时放声大哭:“娘啊,你死了也没能入土为安,晁用之那个王八蛋把您老人家扔到哪里去了,老娘啊,你好惨啊,以后儿子到哪里去祭奠您老人家啊……哇……”
裴书宝的哭声,在山林间回荡,像是一头发狂的野猪。
“晁用之究竟去了哪里?”步云飞喃喃说道:“杨玉环、杨玉瑶……”
山风席席,林涛阵阵。
远处的山坳中,传来李泌飘逸的吟咏:
“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
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
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
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
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霸唐》第二卷终,敬请关注《霸唐》第三卷《五明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