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宸肃容而立,袖袍轻轻挥动,剑冢上石块横飞,露出掩于石块下的三柄长剑。柳宸端立良久,长长叹息一声,对着三柄长剑深深鞠躬,反复九次,方才作罢。
独孤求败,纵横一生,未求一败而不可得,其豪雄英姿,想来固然令人神往,但柳宸所看重惋惜者,却并非此事。
剑魔生不逢时,在世时,天地灵气并不充沛,虽然领悟了心剑之道,修出一缕不灭剑意,但终究难敌天数,尚未练出不灭剑魂,肉身便朽灭了。
若修出不灭剑魂,再经强悍的肉身温阳,则可与天元大陆武圣强者媲美,剑魂不灭,性命不亡。
如今天道异变,天地灵气充沛十倍,天道纹理弥漫虚空,正是豪杰趁势而起,大有作为之时,可惜昔年盖世天骄已化为尘土,天意弄人于此,岂不可恼?
柳宸悄然傲立峭壁之上,右手轻抚剑冢二字,当风长啸,追思古人,心中感慨万千。忽然,那三四丈见方的青色石碑上,传出一股莫大的吸力,柳宸神魂巨震,眉心紫府中的金色小人脱体而出,没入那方青色巨石中。
柳宸刚踏入炼神之道门槛,远未达到神魂出窍的地步。他眉心紫府中的金色小人虽已凝练了形体,不比昔日那般脆弱,却也经不得风吹雨打,更无有穿石入碑的能为。
但青色石碑中,有一道淡而霸烈的剑气护着他的神魂,让他的神魂轻易穿入了石碑。
柳宸第一眼所见者,是一个人,一柄剑。
人,是傲然卓立,狂傲不羁,蔑视一切的人。剑,是败尽天下,冲天凌霄,犀利无双的剑!
那人手执长剑,静静的看着柳宸,不言不语。
柳宸在天元大陆混迹三十年,苦修至炼体境巅峰,大小厮杀百余场,大大小小的宗派入过九个,见识早已非凡,虽还未领悟不灭之道,也能看出此人非是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言语。
此人,乃是独孤求败残余的一缕剑意所化。
独孤求败终生未能修成不灭剑魂,虽以一缕不灭剑意留下精神烙印,静待有缘以传道统,却不能如天元大陆武圣强者那般,神志通灵,即便千万年后,也能保留神志,思想言行与生前无二。
纵然如此,在神雕这等中武初级位面,能自行领悟精神烙印的传承之法,剑魔独孤,已经傲绝古今,恐只有石壁留影的达摩祖师能与之并论。
那人面庞模糊,隐约难辨,似面如美玉的翩翩美少年,似国字脸深沉威严的猛汉,又仿佛潇洒不羁不遵礼法的浪子……
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眼光看,那人的模样便不同,如雾里观花,飘飘渺渺,恍若天道般难以捉摸。
人虽多变,剑却只有一把。
这是一把一成不变的剑,仿佛历经时光沉浮,空间变迁,沧海桑田,天崩地塌,也绝不会损伤半分,变化丝毫。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万物生灵,不论仙魔神佛文武僧道,为了生存和修行,均在时刻变化调整,以适应天道,脱颖而出。
纵然有人高喊着“逆天而行,我命由我不由天”等响亮口号,大多也是因时因势而变,所修神通、功法换了一茬又一茬,心态更是不断变幻,游移不定,即便在气运的推动下,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强大的力量,却很难凝练出一颗坚定不移、永不更易的道心。
这把剑,却完全不同。它仿佛便是道,是世间唯一的本真,既不为顺应天道而变化,也不为时势变化而更易。
这柄剑,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势力而变化,便是天道不容、时空摧折、天地寂灭,也不会改变半分。
因为,这是剑魔的剑,是不败的剑,是不灭的剑道,是剑道的本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