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拓的身子猛的一震,愣了片刻后才道,「奴才明白,奴才告退。」
「去吧。」
趟在床上,赵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同潮水般侵袭而来,活了三十九年,他还从未如此时般觉得疲累。
从他得知自己「忌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在不停的计算着,计算着别人,也计算着自己,一刻也不得放松。出了京城,凭着那些从故土史书、野史、小说、影视作品里学到的诡谋去较量那个几乎一辈子都生活在阴谋诡计中的老内侍,更是让他倍感压力。
现在终于好了!
费尽周折,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放心使用,可以代替自己站在前排的人物,也终于是可以稍稍松上一口气了……
「殿下,膳食来了,您是在内房用食还是出来?」
柔儿是唯一被赵兴特许,不用通传就能够进入他房间的人,跟门口侍卫打过招呼,进门喊了数声都不见小主子应声,她有些担心的快步走进了内房。
床榻上,赵兴的身上盖着一角被褥,平静的,带着淡淡的微笑深入梦乡。
……
七月初十,焸王殿下入住幽州城已经七天,在这些温度急剧升高的日子里,幽州城内的百姓们并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位跟他们没什么关系的王爷,反而,那些从头一天就开始影响到他们日常生活的禁卫军,更多的被他们提及。
据说,那些禁军吃饭从来都不会付钱,还会在街上随意强抢小贩的货物,羞辱漂亮的闺女,甚至连负责巡城的法曹大人都对他们毫无办法。
据说,那些人全是京城的高官子弟,被皇帝指派专门护送焸王殿下的,殿下体谅劳苦,特许其离营休养,但他们在京城中就是跋扈贯了,一进城就罔顾军规,强抢了一家妓寨的姑娘,还打伤了老嬷。
还听街坊说,他们前天夜里闯进了西城的齐大善人家,奸污了他的女儿,夺了银子,随后杀害了一家二十口。家奴前去都督府报案,却被司马挡在了门外。私下里,魏司马告诉他,那些人是皇城禁卫军,他们无权监管,也不敢监管。
就在昨天,有人亲眼看到一队禁卫军到酒楼吃饭时,看中了老板娘,直接把她抢回了军营……
越来越多的流言充数着大街小巷,整个幽州城的百姓人心惶惶,一些暴躁的青年常会与醉酒的禁卫军士兵发生冲突,到现在,上报到廖腾那的已经有十多起了。
按照赵兴的吩咐,廖腾将这些报告统统束之高阁,不闻不问,埋头操练着「黑羽卫」的士兵。在赵兴的指示下,他甚至还特意给刺史和都督去了一封措词强硬的文牒。
赵兴每日坐在房间里,从来不曾外出,像狼一般的,在黑暗中不停的窥探着他的猎物。
他知道,时间不远了……
……
「嗝…兄、兄弟们!哥、哥哥我今天带你们去…嗝…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真正的…嗝…真正的女、女人!」
「火长就是…嗝…就是够豪爽…豪爽!嗝…不像兵营里的那些娘们…嗝…竟然说、说不喜欢女人!哈哈,笑死老、老子了!」
「哈…嗝…哈哈!那些都是娘们,是娘们!」喝多了的火长打着酒嗝,胡乱的舞动着双手,「等回京城了,就、就…嗝…又难出来了。这北边的娘们,又…嗝…白又嫩,那对奶子、奶子真他妈的大!哈哈,嗝…抓起来就是那个过、过瘾!」
「哪、那说不是!过瘾,过瘾!」
一队刚从酒馆里出来的禁卫军摇摇晃晃的在东城安静的街道上蹒跚向前,现在已经是夜里戌时,哄笑吵闹的声音在星空下显得极其刺耳。
偶尔从街道上行过的巡城士兵对此视而不见,他们被都督府司马严正吩咐过,不能与禁卫军发生任何形式的冲突。
「火、火长,嗝…您今天是要带、带我们去哪个寨子快、快活?」
「哥哥昨天就打听好、好了,嗝…这城里最漂亮的姑、姑娘在「花馆」。嘿嘿,听、听说…嗝…只卖艺不卖身,没、没…嗝…点文采,你休想进得姑娘的房、房,上得了姑娘的…嗝…床!」
「卖艺不卖身…嗝…不卖身还当个屁、屁的妓娼!她不让…嗝…不让老子上床,老子就抢、抢他娘的!」
火长又打了个长嗝,含糊着道,「哥、哥哥从兄弟那里听、听说…嗝…第二队的对正,今儿晚上就要上那去抢…抢人!」
「哈哈,抢…嗝…抢他娘的!」
吵闹的话音刚落下,一群人影就猛的从小巷里冲了出来,持着明晃晃的利刃,大叫着狠狠扑向了被惊呆的这十个禁卫军。
片刻间,喊叫声,刀剑的撞击声响彻夜空……
「啐,真是晦气。咱家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差事。那位祖宗真是难伺侯,都这个时辰了,还要吃「鸣糖」。」
「谁说不是了。李总管,奴才琢磨着,怕不是那位给你下畔子,故意给您穿小鞋吧?」
李总管尖哑着嗓子,侧头对身旁的小内侍作势道,「他敢!咱家可是贵妃娘娘的人。哼,等小皇子登基了,娘娘就是太后,他还没那个胆!」
「总管大人,奴才不大明白。如果他不敢,怎么不自己出来买?」
「真笨!」李总管伸出手指,掐了个「兰花」,点了点小内侍的脑袋,「你没见着他被那个哑巴王爷给拉住了吗?他这是喊咱家给他救驾来了,明白吗?他这次算是欠了咱家一个人情了。」
「奴才一向都笨,您别往心里去…总管大人,你看那前面是什么?好像有人往我们这跑过来了,后面还有人追。」
「这么夜了,这条路上怎么可能还有……」李总管的话还未说完,一个浑身染血的,穿着禁卫军服的士兵从阴影中仓惶跑了过来,一边大声喊叫。
「公公救我,公公救我!我是禁卫军唐尚,兵部侍郎唐歧是我父亲!公公救我!」
「唐将军?唐将军,咱家是内给事李英,唐将军快过来!」
跟随李总管前来的七位禁卫军飞快的抽出刀,冲上去挡在了他的前面,放过唐尚,然后又把弧形屏障合了起来,与追来的十几名男子对峙着。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击朝廷军官,你们要造反吗?」李总管用他尖细沙哑的声音迫不及待的表达着他的存在,「快放下兵刃,咱家去跟都督求情,饶你们不死!」他是一点都没有害怕或后退的意思。
一阵沉默,从追杀者的后排走出了一位身着华服,手持雅扇,踱着儒生步的年轻男子缓步而出,夜色很完美的遮蔽了他的相貌。
男子似乎仔细的打量着一众禁卫军,片刻后,不待李总管说话,阴沉着声音道,「砍掉阉货的双手,挖了眼睛,其他杀光。」遂即,转身走向后排,高声自语着,「在这幽州城的一亩三分地里,我长史府邱公子还没有不敢动的人!」
还未等李总管反应过来,十几名追杀者举刀向前,带起了一片腥风血雨……
乾德十二年,夏,七月既望,亥时。
幽州大都督府,长史邱涛最疼爱的,唯一的儿子在临近东城区的地方与醉酒的禁卫军士兵发生械斗,十五人死亡,十二人重伤,二名焸王府上的管事内侍被挖去双眼,砍断双手。
而长史府的公子邱济,也在械斗中重伤,当巡城士兵赶到现场时,他只来得急说出最后两个字:
「花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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