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当事人不在,当然怎么说话都方便。但问题是,我现在好歹是这孩子名义上的母亲好吧。待会刘姨娘,不定怎么奚落我。于是我撇撇嘴,道:“我最近没空……”
他抬了抬眼皮,道:“就去看一眼,把人带给姨娘见一见,就好了。”
我不做声了。他帮了我这么多,我也不好意思当面拒绝他。等到小贝回来,我就道:“小贝,等下我要带你去见姨奶奶。”
他睁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姨奶奶是什么?”
我耐心地解释:“就是一个长辈,女的。”
他道:“那,会不会很凶?”
我想,好像,刘姨娘凶倒是不凶,但也没看出来哪儿和蔼……
安玉宁已经笑眯眯地道:“小贝,姨奶奶怎么会凶呢。姨奶奶和娘是一样的,都会喜欢小贝的。但是小贝不要去喜欢姨奶奶,小贝喜欢娘就行了。”
呸!谁跟那个虎姑婆一样!
小贝眨着眼睛,道:“跟娘一样?那不是很凶?娘对爹也很凶,昨天对那群伙计也凶的很,娘好像只对那位先生好。”
“……”小子,不要以为你看起来很纯洁我就舍不得揍你……
安玉宁一怔,而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先生?孙思文?他连小贝都见过了?”
我没好气地道:“我走到哪儿,小贝就要跟到哪儿,我有什么办法。”
安玉宁道:“那么,你和孙思文已经熟到连你带的人都介绍给他认识了?”
我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安玉宁别开了脸,道:“孙思文这个人我是知道的,心高气傲的很,平时也不怎么跟人深交。没想到,倒是对你另眼相看。”
我耐着性子道:“我既然要主事,他是账房,我们有联络,也是很正常的吧。”
安玉宁道:“是了,你前两天晚上还抱了一堆账本回来。没想到思文竟然是一个这么体贴的个性。”
安小贝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看了半天,竟又冒出一句:“爹,我可不可以带着剑跟娘一起过去?娘昨天和先生呆在一起,想叫我去找车夫玩儿。我觉得不好玩,就没去。今天,如果娘还要跟先生呆在一起,我就去练剑吧,省的打搅娘。”
“……”
“……”
最后,安玉宁施施然地站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成了,你们娘儿俩出去闹腾吧。我可要走了。”
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很烦躁。想找人吵架,可是对着小贝一张乖巧的脸,我又不好意思迁怒他。于是我便只能叹息了一声,道:“小贝,吃饭,吃饱了娘带你去见姨奶奶。”
刘氏……介绍几次她也还是那个贞节牌坊样。
我带着小贝进了门,她似乎刚吃完早饭,正在下人的伺候下漱口。一抬头,见了小贝,便了然地点点头,道:“少奶奶,你来了。”
我黑着脸,那纯粹是刚刚被安玉宁气的。但是现在她们看起来,大约是觉得我刚成亲,就得知丈夫在外面跟别的女人已经生子,不高兴吧。我拉着小贝,对刘氏道:“姨娘,这是我们安家的孩子。名字叫小贝,今年十一岁。”
刘姨娘看了小贝,倒是喜欢得紧,甚至笑了一笑,拉着他的手说了许多话。小贝好像有点不自在,但是也落落大方地回答了她的一切问题,一口一口姨奶奶,叫得她眉开眼笑。我忍不住腹诽,真是小孩子,见到奶就喊娘。
我在旁边站了半天,刘姨娘才抬起头来,道:“听说少奶奶要拆富贵钱庄的屋顶,还要挖钱庄的地?”
我很傻很天真地道:“银楼的生意不好,我觉得可能跟风水有关系。所以特地请了风水师父来,想把风水改一改。”
刘姨娘挥挥手,道:“罢了,既然少奶奶已经主事,那么凡事,少奶奶掂量办就好。”
她大约是想等着看我闹笑话吧。其实我知道她一直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大约是觉得我这么一个毛丫头,能掀起什么大浪来,又弄了那么一个烂尾楼在手里。我也正是装傻,混的一日太平是一日。等到她终于发现苗头不对,要跟我掐起来,我也好积攒一些自己的势力,不至于被她压着打。
先前还觉得没什么,起码还有安玉宁给我撑腰。可是今天早上和安玉宁起了争执,我就一直憋着气,想来,他是靠不住的。
去银楼转了一圈儿,大致的情况都不错,我心中烦闷,只觉得待不住,遂领着安小贝在街上到处乱晃。
安小贝一定要牵着我的手,我也只能由他。慢慢地,我的心情好起来,遂回了安府。
安玉宁回来的时候,我正缩在安小贝专用的小榻上,跟他挤在一处,给他讲《论语》。
安玉宁看到我们,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抬起头,道:“没什么,给小贝讲书。”
安玉宁的眉头还是死死地拧在一起:“你们……小韵,给我下来!”
我奇道:“怎么了?这样有哪里不妥?”
他反问道:“你觉得没有不妥?”
我点点头:“自然。他是你儿子,我是你妻子,那我就是他娘。娘和儿子挤在一张床上,没什么吧。”
他啐了一声:“你们只差五岁!让下人看到,传到姨娘那里去,你道她会怎么想!”
我摸摸鼻子,爬下了床。这破小孩儿,早知道就不答应他跟他一起睡了,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如果他老子回来发脾气,会保护我来着。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缩在被子里,巴着被角,就差没发抖了。
的确,是我欠考量了。小贝和我只差五岁,我来教养他,虽然名正言顺,但总有话给人说。我尚未生子,而且我自己是知道,我大约根本就不会给安玉宁生孩子。就算我生了孩子,小贝已经十一岁,如果将来要夺权,我的孩子还是个奶娃娃,大约就被小贝把大权给拿下了。刘姨娘盯我们可盯得紧,若是给她拿到把柄,她要把小贝抢走,以培养小贝之名来打压我,那我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我跟安玉宁造人?还是省省吧。
安玉宁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火气不小,一下子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纸。我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好像有点眼熟。他道:“这是你这些日子以来,花销的账单!”
我皱着眉道:“那可没办法。我从小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如果你们安家养不起我,我大可用我自己的嫁妆来付。”其实那些也不是我给自己买东西花的钱嘛,大多数都花在了那个烂尾楼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