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冷家有错,柔弱的女人又有何错?却要她们来承受那生不如死的痛苦。
冷昭狂喝一声“啊——”痛断肝肠,华婷,他的妻,因为冷家的罪竟被人贱踏如此。
温玄得意大笑:“冷端阳,你也有今天啊!你也有今天啊……”第二句刚落音,就被一个人扯住了衣袖,回头时却是温青,他一脸冷若寒冰,扬手就是一耳光,厉斥道:“落井下石,在别人伤口上撒盐,我们温家怎会有你这种卑鄙小人!”
温玄突地被人打了一耳光,手抚着脸颊:“你以为自己是谁?”
“我是温家五房的嫡长孙!”温青猛一转身,“今儿会试开考,你不去贡院还在此处逗留作甚?还不快滚!”
温青一声喝,连马车里的温墨都吓了一跳,拽上温玄回了马车,只等押着囚车的马车走远,百姓们散去,方才往贡院方向急奔而去。
温青犹豫了一阵,终是走进了靠近囚车的人群。
冷昭发现了人群里一袭虎头纹武将袍的温青,冷声道:“温玉堂,你是来瞧我笑话的?”
温青脱口而出:“不是。”语调里充满了担忧,这不是装的,因为他的眼里有着同样的忧色,“冷端阳,我们在北疆共事数载,曾经如何我不想说,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有什么地方需要我温玉堂帮忙?若我温玉堂能做到,定不辱尔命。”
“定不辱尔命…
…”就连早前与他交好的朋友、冷家的姻亲,一个个避之不及,还出来踩上几脚,却在这时,在这大街上,有一个人如此诚恳地说出这句话。
冷昭以为是错觉,不,他定是听错了。
可面前的人确实是温青,是那个虽穿着一身武官袍,却一脸坦率、真诚的温青。
他在北疆笑话“温玉堂就是个莽夫、粗人!打仗就会死拼不要命……”可就是这个被他认为“温玉堂不过是运气好,打了一些胜仗而已。”的人,竟然在这当口问他什么地方需要他帮忙。
温青担心他不信自己,又真诚地道:“冷端阳,我们在北疆确实是对头,却从来不是敌人;我们在兵法战略上不同,只是征对整个战局,我们也仅仅是因为彼此性格不合,但我温玉堂从不曾否认你是一个好将军,我也得承认你是一个带兵打仗的良将。冷家的案子,我听知情的官员议论了,你是无辜的,是被牵连的。”
冷昭的眼里蓄着泪花花,随时都要奔涌而出。
温青想到了曾经在北疆的那些日子,如果没有冷昭,他会觉得无趣很多,因为有一个人和他一样一步步成长为副尉、校尉、游骑将、将军、大将军……相处数载,因为有了竞争对手,也让他更加努力。
“冷端阳,有什么需要你说,我定会用心替你办到。”
温青重信诺,当年因他对徐超亡灵前的一句话,他娶了徐氏,他给了徐超妻女一个安稳的生活,甚至还替她们置下了往后可以富足生活的家业。
囚车在走,冷昭心下纠结。
温青跟在囚车后面:“冷端阳,你说啊!”
郑氏听到了温青的话,张口央求道:“温候爷,求你替端阳保住最后的骨血。巧姨娘有了端阳的血脉,萧氏如今带着孩子在诏狱。听说年轻的奶奶、小姐们过几日要在城西菜市口售卖……”
温青不解,“萧氏不是冷端阳的平妻么?”
“未入族谱的平妻就不是真正的平妻。”
这件案子,冷家嫡支这脉无论男女都定了罪,温青确实没在游街的罪人里看到萧彩云的影子。原来官府给萧彩云定的是“冷昭的侍妾”,萧彩云也因为这点反而得已保全,免受游街受辱之苦。
官府可不认为这样的大案,一个侍妾就能做出来,最后萧彩云连个从犯都不是,只是作为钦犯女眷被没入奴籍,由官府发卖。
温青抱拳道:“冷端阳,明日我就上呈奏折,替你求情。至于你的侍妾儿女,在下定会照顾一二。”
冷昭道:“温候爷高义!在下感激不尽!替我求情的事就不必了。”
如果还可以求情,早前满朝文武也有不少能说话的,可这些日子就没一人求过情。
温青道了声“保重”看囚车远去,他想的是“冷家牵连了冷昭”,他愣了片刻,又忆起温玄羞辱冷昭的事,他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明天他想个什么法子才能替冷昭求情,只要能保他一命也好。
温青想了一阵,觉得这事还是去找雍王商议的好。
慕容恒听温青说罢了想法,心下苦笑:温彩一心想扫除冷家,因为冷家和五皇子在她梦里都是必须要除的隐患。可温青倒好,现在竟生了要搭救冷昭的心思。
“殿下,我想保住冷端阳一命,冷端阳在领兵打仗上颇有才干,是少有的良将。殿下与我想想,这奏折该怎么写,才能说动皇上给冷端阳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慕容恒一手负后,他和太子暗中盯了数月,才有了一举击垮五皇子和冷家的机会,对于秦家的案子,慕容恒觉得当年陷害秦将军的不是冷淑妃便是周贵妃,又或是她们两家联手才害了秦家。当年秦将军的势力可远在这两家之上,而秦家获罪之后,得利的便是冷、周二妃与她们的娘家。
温青道:“之前没有呈递折子,是因为冷家的案子未结、冷家人罪名未定,我不好贸然说情,而今冷昭的罪名已订,虽是从犯,可他却是被叔父、堂弟们给牵连的。”
必须得让五皇子再无翻身机会!而冷晓竟沦落到那个地方,他们都已经再无翻身机会。
冷家不过是被五皇子所累。
慕容恒行事可不喜欢钝刀子慢慢割,而是一击即中。
他现在权衡着温青的建议,在领军打仗上冷昭却似是个将才,但是冷家早前的野心也的确够大。
“殿下,当年北方启丹人兵犯北疆,京城世族、各地名门也有不少人前往北疆参军,有的人吃不了苦悄悄离开,有的人战死沙场,唯有冷昭在一步步的磨练中成了一个领兵将才。一将功成万骨古,朝廷能出一个良将不易,殿下,末将想保冷端阳。”
慕容恒第一次了解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温青,他看似鲁莽,实则心胸宽广:“在北疆时,他可没少刁难你,你真要替他求情?”
“我想替他求情,不为我与他之间的私怨,只想替朝廷保住一个良将。”
慕容恒道:“你且回府与顺娘商量一下。
”
让他与温彩商量,温彩近来都忙着拾掇她的嫁妆,温彩就想风风光光的出阁。
“这是朝廷的事。”
慕容恒笑道:“你不是要写奏折么?你以前不是夸顺娘打小书念得比你好,你写不了,顺娘能写,或许你妻子也能写,再不成,你家府里的私塾先生人家可是举人老爷,请他捉笔也成啊。”
他没有阻止,只因温青说的那句“想替朝廷保住一个良将”,是的,连慕容恒也承认冷昭确实是个良将,人尽其才,这也是一门学问,其实放冷昭一条生路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冷敦、冷效两家人必须得死,而冷氏族人就算不杀头也要举族被发配苦寒之地。
温青谢过慕容恒,骑马扬鞭回到镇远候府。
他先回了桂院,令丫头去请温彩。
待温彩到时,温青便细细地说了在回来的路上遇到游街示众的冷家人之事。
梁氏沏一盅茶递来,静默听他说完,方道:“夫君想买下冷昭的侍妾儿女?”
这两个人明明是对头,她没嫁给温青以前就听人说了,怎么温青还要帮冷昭,梁氏不明白啊。
“我这不是与你商量么?你派人留意着,看城西菜市口那边什么时候开始,要着实不成,在他们开始转卖之前就拿银子从官府买出来,只要价儿给得合适,官府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温彩暗自琢磨着自己的心事:前世时,温青被降职流放西北边城,成了边关的一员守将,从此不奉诏令不得回京。冷家当时权势滔天,可没见冷昭帮温青说话,冷昭可是袖手旁观,而萧彩云却在冷晓的面前蹦跳得极欢,与徐兰芝配合得天衣无缝地算计着百货行,事成之后,畅园归了冷晓,对外只说那是皇家的避暑园林。而百货行却成了冷家与徐兰芝的产业,徐兰芝三成,冷家可是占了七成,当然这七成了有三成的收益是孝敬给冷晓的。
温彩原想把萧彩云狠狠地踩在脚下,但对冷昭来说,萧彩云也许是个好女人,只是萧彩云的命运坎坷了一些。
她可没有要帮仇人的意思,而且她真心的也不想这样做。
“买下萧彩云主仆儿女我没意思,但是他们的卖身契得拿在我手里。”
拿着卖身契,温彩觉得安心,某日心情不好了,还可以刁难一番萧彩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前世之仇今生偿,这没什么不对。
如果温青没遇到冷昭,这事温彩就当过了,往后冷昭的生死,萧彩云的祸福便与她没关系,可温青要管,她当然不乐意。
温青错愕:“你的陪嫁、陪房,你嫂嫂都挑好了,你要他们四个的卖身契作甚?两个女人有一个怀着身孕,哪里能干什么活?妹妹,过往的事就过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梁氏不解地道:“妹妹,不就是几个下人,玉堂最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已经答应冷昭了,答应给他们几人一个安稳日子,从官府买了他们之后不如就安顿到我陪家庄子上?”
“安顿到庄子上作甚?我想给他们置二三十亩田地给过活。过几年,待这事淡了,再替他们脱了奴籍,让他们过自己的日子。我帮冷昭,又不是为了把他的妻儿弄成我们家的奴婢,我做不出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