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看了一眼前方同样盯着自己的其他三将,一笑道:“别的自且不提,只单单说这些年主上但凡事关娘娘,便无一不由无一不从的……再者娘娘此番不过是壮士解腕,并无他想。”
李绩默然不语,好一会儿才叹口气道:“正因如此,老夫才担心……会不会有什么人,真的借这机会,将娘娘……”
他摇了一摇头:
“娘娘这实在是在兵行险招。”
“险便险罢,只要有用。”李风也笑着看李绩:“何况还有国公您……娘娘便是真的在此事之上略有所失,但有国公在,您也不会叫她如此一击不起。”
李绩笑着摇了摇头,却半晌不语,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
“无论如何,此番事,老夫也是脱不得干系的——毕竟还有着当年是老夫先将此事揭过的一桩内情。罢了……”
李绩长叹一声,起身走向书桌边。
风云四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尽皆会心一笑。
次日午后。
李治在殿中不停地来回踱着步,不时向外张望着。
不多时一个小侍儿匆匆奔入,他便紧忙上前一步问:“可是英国公上了折?”
“英……英国公?”
那小侍儿被李治吓了一跳,却摇一摇头茫然道:“不曾见啊……”
李治登时垮了肩,向他怀里看了一眼才道:“那这又是谁的折疏?”
“回主上,这是礼部侍郎……”
“扔了。”
李治手往后一背,立时冷着一张脸道,小侍儿立时傻眼:“扔……扔了?”
“主上……”清和见状,终究还是不得不下来劝道:“便是主上知道他们有心借此机会发难娘娘,那也不必如此……只消放在那里不去看便是了……”
“便是放在那里也是看得满腹怒火的东西,又有什么值得留着了?”
李治再冷哼一声,但看着清和,却终究也没再说一句“扔”。只是不耐烦地继续在屋内走来走去。
不多时,又见一小侍儿匆匆奔入,李治又停下脚步问道:
“可是英国公上表?”
“这……这是户部侍郎……”
“扔了。”
李治再丢下这两个字,便只留苦笑连连的清和在原地,收好了那被吓得不轻的小侍所递折疏,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转身来看已经坐上几案之后,一脸阴沉之色的李治:
“主上,您可万万急不得……”
“朕怎能不急?明明此事就与媚娘无关,她所作所为,都是为这大唐天下,为了朕,为了孩子们……怎么现在就一个个都却还要反过来利用她这一片苦心,真要将她推下来?”
李治咬牙不解。
清和再叹口气摇一摇头:
“我的好主上啊……您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么?那些人可不是主上您,更不是太子殿下。在他们的眼里,娘娘就是那般人……不得不除的人……这一点,主上很早之前不就已然知道了么?”
“可那都是多少年之前的事情了?如今我大唐天下富庶平定,至少有一半是媚娘的功劳,怎么就成了她是不可不除之人?”
清和叹口气,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治:
“或许主上……正因为娘娘那些功,所以大家才觉得他不可不除呢?毕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毕竟于我大唐天下而言,人们虽称二圣,心里,却还是只能存着主上您一位圣人啊……”
李治一怔,立时怒不可遏地站起来:
“你说什……”
他话未说完,就见殿外又匆匆跑进来一名小侍,向着李治行了一礼之后,乃道:“参见陛下!刚刚前殿里传来消息,说英国公大人亲自冠服齐备,大仪入了正殿,要觐见陛下!”
李治面容一肃,也不及再追问刚刚的问题,便立时一迭声地传驾,急匆匆向正殿而去。
另外一边,后殿之内。
自请禁足的武昭,此时悠然优然地品着新茶,眉角微微一挑,乃淡淡一笑:
“你说英国公亲自进了宫?”
“就在片刻之前。”
明和回道。
武昭点了一点头,叹口气:
“这一局既然开了,那也不由得他老人家不入棋中。只是……”她犹豫片刻才道:“只是他到底还是会忠于治郎的圣意。所以接下来,你们却得仔细着,着人好好儿提醒英国公,万不可让治郎依性而为,真的立时就让那孩子死了。”
“为何?娘娘难道还想留他?如今这等情势,已非是能够给他留些情份的时候了啊娘娘!您不能再纵容他了。”明和苦口婆心地劝。
武昭却淡淡一笑:“谁说本宫还要留他了?”
“那……”
“本宫说过,只是眼下他还死不得……眼下治郎身边,还有一桩更大的事情……留着他,还有大用。”
言毕,武昭向着明和招招手,示意他靠过来之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而明和的眼睛,也越瞪越大,越瞪越大,最后看着武昭的眼睛已然有些发直了:“娘……娘娘……”
“无妨。”武昭一派闲适之态:“便是一枚废棋,到了本宫手中,总要让他为治郎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才能去……这也算是本宫回报他们母子三人这么多年以来,对本宫身边所有人的各种伤害罢。”
言毕,武昭神色渐冷。
明和敬佩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应声称了一句是,便匆匆离开了。
大唐显庆五年五月初。
东都洛阳。
朝中近来,频多大事发生。
先是有皇后武昭,正冠朝服上殿,亲自参了自己的外甥贺兰敏之,与自己已故的生母,也就是贺兰敏之的外祖母荣国夫人杨氏有私一事,并以母罪子偿之由,自请除花树去凤印,以禁此等污风之事,震动了整个朝野。
接着又是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后,趁着这个机会,急急忙忙上奏,好盼望着能够借此良机,将这位朝中大臣十有六七都不怎么待见的皇后娘娘拉下台时……
大唐长城,国之首辅英国公,却一表抗奏到高宗陛下李治面前,直言此事由皇后娘娘自发,实属礼部户部二部官员渎职,更有不尽实情之罪。
同时,也力证当年之事,自己曾亲手修书一封着人送与二部尚书。只是不知为何一直不得动静……
一时间,朝中尽皆哗然,局势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