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正的媳妇早上起来开门看到纸条，打开一看便哭了出来，张兰红和张兰香看到母亲哭泣，以为是想起了父亲，也没起疑，但俩人都吸着酸溜溜的鼻子去上学了。张正媳妇从花台下取出了三万块钱，交给张正父亲保管，然后出去买纸钱，准备晚上的头七祭祀，张正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才算是踏实了。

到了晚上，张正临走来向凌晨道别，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凌晨好奇地问

“去报道。”

“去哪里报道？”

“地府？”

“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会有人来接我的。”

“谁？”

“鬼差。”

“什么是鬼差？”

张正觉得一晚上也不见得能回答清凌晨无休止的问题，道：“跟你说了也不明白，我得走了，让他们等久了不好。”

“让谁等？”

“不说了，我走了，还是谢谢你。好好照顾你妹妹，以后好好照顾你爸妈。”

“我会的。”凌晨再次目送张正离开，到得视线模糊处，几个白影闪了出来，然后连同张正一起消失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凌晨很少见到鬼魂，他也渐渐能一眼分辨出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人是鬼，即使看到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的鬼，他也能捕捉到微弱的差别，很快确定那不是人。

三年后，凌晨奶奶病逝了。去世的时候凌晨和凌晓都在学校，回来的时候凌海宁都没让他们进家里，而是直接送到了哥哥凌海安家，元冬雨觉得这样的做法欠妥，但凌海宁受够了之前凌晓被吓得尖叫的日子，不想再经历一次。他说服了父亲和元冬雨，说母亲在天之灵一定能体谅他们的痛处。

凌晓不太知事，不是很透彻地了解死亡，所以没什么哀愁，但凌晨和凌远图、凌远志确是清楚的了。凌晨死活闹着要见奶奶，但凌海宁哪里肯让，直到下葬了，才让他回家。

凌晓回家后只觉得见不到奶奶了，一个劲地问，但倒也好哄，几句话就绕过去了。凌晨虽然不像凌晓那样东问西问的，但回到家都高兴不起来。到了凌晨奶奶的头七，凌海宁再次将凌晨兄妹俩安排到哥哥家住，不让回家。

这晚凌晨不再忍得住，哭了起来，凌晓不明所以，但见哥哥哭得伤心，一直在旁边逗他。逗了许久不见效果，拉着凌晨打算出去玩，正走出门，凌晨在门外看到了奶奶，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不该叫出来，只听凌晓兴奋地喊道：“奶奶！”

凌晨听后一惊，心想：“怎么妹妹的病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又看得见了？”

凌晨奶奶听到凌晓叫出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转而化为心疼，本来之前不理解为何凌海宁为何不让孩子见自己最后一面，见此情形，也算是理解了儿子的痛处，于是做出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两兄妹别说话。

凌晨知道见到的是奶奶的鬼魂，说不出的伤心，但也沉得住气，毕竟他已经习惯了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但此时的凌晓就如同当年见到小伙伴就上去一起玩的凌晨一样，见到什么说什么，不管该不该说。

这晚凌海安也去了凌海宁家，只留下媳妇卢氏在家看几个孩子，卢氏听到凌晓叫奶奶，急忙从屋里跑了出来。凌远图和凌远志听到也跑了出去。待得到了门外，除了凌晨和凌晓，哪里还有其他人。

但见凌晓拉着凌晨往前走，凌晓边走边道：“奶奶，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都见不到你，想死我了。”

凌晨听后呜咽了起来，这时他第一次经历亲人的死亡，而如今见到已经死去的奶奶，心中伤痛没法表达，只能以泪发泄。

凌晨奶奶见一个笑，一个哭，心中也酸痛起来，见得卢氏和凌远图凌远志出来，她便打算离开，虽然极其思念四个孙儿，但如今见到了，心愿也算了了，待得越久，对凌晨和凌晓越不好，只会让家人更担心两个孩子的状况。

凌远图和凌远志出来见得凌晨和凌晓异常举动，手心开始冒汗，不自主地往后退。卢氏多多少少得知凌晨和凌晓能看到鬼魂的事，此时也被吓得不知所措，沙哑的声音说道：“凌晨、凌晓，赶快回来。”见两个孩子躲到自己身后，也开始紧张起来，双手禁不住发抖。

凌晨奶奶见如此场面，朝着凌晨和凌晓笑了笑，道：“奶奶走了，凌晨，你要照顾好妹妹，奶奶会想你们的。”

凌晨点了点头，也不作回答。凌晓听后不舍，问道：“奶奶你要去哪里？”

凌晨奶奶笑着道：“奶奶要去另一个地方，晓晓要听话，要乖，好不好。”

凌晓娇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凌晨哭着道：“奶奶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了。”

凌晓听后很伤心，哭道：“为什么？”

凌晨奶奶见两个都哭了起来，不忍心再待下去，转身边走，凌晓拉着哥哥跟着跑过去，凌晓不明白为什么奶奶突然能走这么快，怎么跑都赶不上，边跑边哭着喊道：“奶奶，等等我。”

凌晨本身不愿意去追，但既然妹妹拉着他，他也跟着跑了起来，但只是边跑边呜咽，不多说一句话。

凌晓见奶奶越走越远，急了起来，挣脱了跑得较慢的凌晨跑了出去，可一挣脱，奶奶就从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突然站住，哭着问凌晨道：“哥哥，奶奶呢？”

呜咽着的凌晨听到这话心中如同被电击一样，耳朵嗡嗡作响，像是听到了雷霆轰鸣，问自己道：“奶奶明明还在前面，并未走得太远，怎么凌晓看不见了？”

待得凌晨走进凌晓，凌晓边哭边去拉凌晨的手，问道：“奶奶为什么不见了？她是不是……”

凌晓边说边转头，突然又叫道：“奶奶……”拉起凌晨往前跑，凌晨此刻心绪全在凌晓一会看得到一会看不到奶奶的事情上，脚步跟得慢，凌晓再次挣脱凌晨往前跑去，但一脱手，奶奶就不见了。凌晓再次停下，双手边伸去抹眼中的泪边道：“奶奶不见了，奶奶不见了……”。

待得凌晨走过去，凌晓又伸手去拉他，转过头再次看到奶奶，但她看到奶奶已经走远，追不上了，便哭了起来，只见四个白影再次出现，凌晨心中一怔，四个白影和奶奶便消失不见了。

凌晓哭得更厉害了，道：“他们去哪里了？”

此刻凌晨终于想清楚了，妹妹之所以看到死后的张正和奶奶，都是因为拉着自己右手，凌晨抬起右手，张开五指，看到那个旋涡状的胎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隔了一会，缓过神来，才蹲下来安抚凌晓，凌晓边哭边抹泪。

卢氏开始见凌晨和凌晓喊着奶奶并一路奔跑，不敢出来追，等看到凌晨和凌晓停了下来，她才鼓足了勇气走了出来，一路上不停地扫视四周，风吹草动都让她心跳加速。

走到凌晨旁边，问道：“凌晨，你们刚才在追什么？”

凌晨不作答，凌晓却道：“我们在追奶奶，奶奶被他们带走了。”边说边哭。

卢氏好奇，问道：“被谁带走了？”

凌晓刚想说话，凌晨抢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凌晓听后大哭起来，挣脱凌晨的手，吼道：“我明明看到奶奶了。”

凌晨听后不再言语，卢氏只感觉背脊发凉，勉强微笑着，道：“行了，咱们回家吧。”并不停的环顾四周。

过了头七，卢氏将当晚的情况跟凌海安说了，凌海安放心不下，又告诉了凌海宁，凌海宁和元冬雨只感到无助，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解决，只是从那以后，凌家去寺庙的次数多了，而且凌晨也不再让人拉他的右手。

好几次想滁去那个胎记，用刀片刮了几次，直到血肉模糊才放弃，那胎记似乎长得很深，不但没有刮除，反而颜色越来越深，旋涡中隐隐约约长出一个“冥”字。几次无果而终，凌晨也只得随它了。

到得后来凌晨爷爷去世，凌海宁也没要求凌晨和凌晓到哥哥家去，一来二人都长大了，二来凌海宁已经接受了这个无法解决又无法改变的事实。让凌海宁和元冬雨欣慰的是此次凌晓和凌晨没说再见到爷爷。

凌晓自然是看不到的，凌晨虽见到，但不露声色，除了他爷爷，没人察觉任何异常。头七那晚，凌晨偷偷和爷爷聊了许久，虽有诸多不舍，但终究知道阴阳有别，自己无法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