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观和老头子闲聊了一会儿,宁观就听得远远的传来脚步声,一共两人。
脚步声接近到小院数米距离后,就连老头也听到了。
“白老头,你说,这脚步声,有几人?”宁观笑道。
“听脚步声,只有一人。”老头答道。
宁观道:“其实是有两人的,只不过另外一人走路落地如踏雪,寻常人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看来是个高手。”
“按照你之前说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白子瞻和那个太上天高手了。”宁观道。
“嗯。”老头眯起眼睛。
脚步声渐渐的近了,小院子的门被推开来,有人走了进来,身材高大,面容英伟,正是梁帝白子瞻。
紧接着,有个瘦瘦小小的蒙面黑衣人也跟着走了进来,果真是落地如飞鸿踏雪,轻盈无声。
甫一进门,这黑衣人的目光就瞬间锁定了宁观,一双狭长眼瞳里寒光迸溅。
宁观平静的和这人对视,嘴边的笑意渐渐浓郁。
无形的气息自两人身上升腾起来,整个院子里似有刀剑林立,寒光闪闪,冷气逼人。
一旁的白子瞻和白老头无奈地退到院子角落,静静地看着后续的发展。
“没想到,太上天里居然还有你这种辈分的老头子活下来了,我还以为在当年那一场里都死光了。”宁观笑了起来,“这些年,过得怎样啊?鬼爷?”
“托你这畜牲的福,我活得好着呢。”黑衣人鬼爷开口道,声音沙哑得像一只老乌鸦。
“嗯,声音听上去元气挺足的。”宁观笑道,“不过鬼爷你可别太拼了,都快一百岁了,身子骨别一不留神垮喽。”
黑衣人轻轻按住自己的胸膛,那里有一颗苍老却有力的心在跳动。然而在五年前,眼前这个年轻人惊艳如天外飞仙般的一刀,几乎横拉开了他的整个胸膛,差点让这颗心脏永远停跳。
就算过了五年,每到阴雨天,胸膛上的这道刀疤仍然会痛痒入心。
“我会活到亲眼看到你死在太上天手上的那一天。”鬼爷的声音恢复平静,“人人都叫我鬼爷,可是你这个欺师灭祖、屠戮门派的人,比我更像恶鬼。”
宁观脸上笑意浓郁:“太上天太上天,你们是自居太上,操控人间的所谓‘天’嘛。那和你们对立的我,算做恶鬼也没什么不对。
“不过话又说回来,鬼爷你见到我真的不打算跑吗?还有兴致在这里和我争口舌之快?”
原本懒懒躺在椅子上的宁观,此时猛然起身,目光凌冽锋利。
仿佛前一秒懒洋洋在沐浴月光的咸鱼突然要化成狂鲨暴起杀人。
“想杀我的话,你大可以试试,如果你办得到的话。”鬼爷淡淡的道,“五年前的你,天下无敌。现在的你,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天下前十五。”
宁观闻言咧咧嘴,重新倒回躺椅上,“那你们在怕些什么?直接过来取我狗命不就完事了?”
“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底子么?”鬼爷冷笑,“收鞘养刀,剥离一身霸道无匹的刀意后,全部封入腰间的短刀里,意磨刀刀养意,这路子走下去就是一刀无敌的无上武学境界。
“剥了那一身刀意,就算你后来又重新练出了武道意志,一时间实力也大跌。”
“现在的你,如果不拔刀,是绝对不可能杀掉我的。”
嘴上这么说着,可鬼爷也不得不承认宁观恐怖的武道天赋。
要知道武道意志,何其难得!许多武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触碰到武道意志的门槛,即使进入通玄,也只是仰仗了武道罡气和武道肉身的登峰造极。
而武道意志如果出现问题,非常难以恢复。
纵使强如陆地剑仙陶渊然,想要重头拾起丢失了的无敌武道剑意,也难如登天。
然而宁观却能在剥落了原本的武道意志后,练出新的武道意志。即使早就知道宁观天纵奇才,可这份天资仍然让鬼爷暗暗震惊。
“鬼爷不愧是鬼爷,天下前十五都看不出的东西,还是逃不过你的眼睛。”宁观笑眯眯的,“如你所见,我今天其实不打算和你动手的,真动起来,不拔刀还真不一定干得过你这年久近妖的鬼老头子。”
鬼爷的武功,至少也是吞龙士那个水准,可能略低,但是已经不是这个状态下的宁观能轻松对付的了。
“那你今晚打算怎么收场?”鬼爷怪笑起来。
“不然还能怎样呢?”宁观道,随意地挥挥手,“你走吧。”
“你让我走?”鬼爷往前一踏步,“我还就偏要和你打一场了。我倒很想逼你拔刀,坏了你这养刀蕴意的谋划!”
说着,鬼爷的身体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声,骨节拔高,肌肉鼓起,竟然撑得黑衣噼啪炸碎,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只一瞬间,鬼爷就从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变成了高大魁梧,浑身肌肉虬结的模样。
轻轻抚摸着胸膛上那一道几乎横贯胸膛的刀疤,鬼爷望向宁观的目光渐渐幽邃。
“甲十三,你初入太上天时,修行的基础内功就是有我传授的。今天所有因果做个了断罢。”鬼爷身上,有武道罡气流转,武道意志冲天而起。
那武道意志鬼气森森,与宁观那浩渺如天的拳意完全不同。
宁观皱起眉头:“真要打?你这老头,怎么五年不见,反而更麻烦了?在皇城里释放天下前十五级别的武道意志,你这是嫌洛都江湖不够乱么?”
在宁观说话时,鬼爷已经轻飘飘的逼近宁观,身形诡秘似鬼,一掌压盖向躺椅上宁观的头颅。
鬼爷明明身法轻功和武道意志都鬼气森森,可是这一掌拍出,出手却霸道十足,像一尊地府阎罗。
宁观轻叹一声,反手迎上去。
……
大同客栈中,白映雪正苦恼地挠着头,时不时偷看一眼背窗而坐的青衣异色眼儿,心里想着宁观怎么还不回来。
异色眼儿很耐心,就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
此时已经到了后半夜,雨早已停了多时,连雨云都已经散去,露出皎洁的月光,流过窗户,洒了青蜉蝣一身。
“宁观这家伙,今晚不会不回来了吧?”白映雪小声嘀咕着。
而沐浴月光的青蜉蝣却突然间站起身。
“我不等他了。”青蜉蝣淡淡的道,同时看了一眼白映雪,径直朝门外走去。
“啊?”白映雪一愣,没听懂。
“因为,我已经知道他现在在哪了。”青蜉蝣目光悠悠,紧紧地抿着唇。
她目光所望的方向,是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