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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七章 寒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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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棕琳此来还带了一个三岁的女孩。那小丫头扎着两个羊角辫,鬼灵精怪,肤白胜雪,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眉心一点朱砂痣,着实仙气凌然,着实如幼嫩鲜红的果实般惹人疼爱。

她的一双眼睛像极了那冷这个脸的白衣地灵,朝华见之大惊“这你女儿?”

谢棕琳白了她一眼,道“吵什么吵,她是……”

“这孩子爹是谁?”朝华绕着那丫头左看右看,大惊道“陆轻舟?不是吧你……”

“这么一说确实有那么些神似,”一旁的东君沉着个脸,绕着那小丫头端详了片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虽对灵犀道人不甚熟识,但这双眼睛确实是像,像得很。啧,谢姑娘,你沉寂两年居然给人家养了个孩子,那人若是泉下有知……”

“知你个大头鬼知,此乃鬼帝的引魂使。我因有事求她遂将她拦了片刻,这丫头本是找你来的。”

谢棕琳狠狠瞪了朝华一眼。怎的这一群上神的年纪加起来都能当她祖宗了,凑在一堆怎地竟这般不靠谱?

朝华讪讪缩回手,颇为恨铁不成钢又颇为遗憾地将那丫头又打量了一番。

“是就是呗,我等又并非迂腐之人,你若替陆轻舟留了个后……”

谢棕琳闻言差点抽她。东君忙将那罪魁祸首的神界九殿下拉朝一边,那丫头被众人这一闹,低头无奈叹了口气,道“九殿下,鬼帝陛下托我告诉您,那雍州彩衣镇周家的生魂他会妥善安置,殿下无须担心。九殿下此举实在仁心大善,既保护了彩衣镇黎民又令得生魂归于长河,照说此功德该给您记在生死簿上。但生死簿上没您的名字,陛下姑且记着,倘若他日您再往鬼蜮而去,陛下再亲自道谢。”

东君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指着朝华讷讷道“……什么?什么叫仁心大善?……你说她?”

眼见瞒不下去,朝华低头咳了咳,莫名老脸有些红。

“那什么,这种事他自己记着就行了,不必专程派个人来告诉我。”

“陛下还说,九殿下近几年一改顽劣秉性,实在令他大为欣慰。改日若殿下再往我鬼蜮去时,鬼蜮上下必对您礼遇有加然六界封印松动,陛下最近实在忙得焦头烂额,殿下近日若没什么事,多留在人间世多行善积德也是好的。”

这丫头连珠炮似地吐了这一串,朝华此时听明白了。白臻这哪是派人来给她邀功,分明是烦她烦得不行,拐着弯地求她没事再莫去给他添乱。

自临衍失踪后,朝华少说往鬼蜮也跑了……她捂着脸,摇了摇头。十几二十趟还是有的。

她每去一次,鬼蜮上下念其九重天王室之尊贵,总不能不派个人跟着。

然此人动辄便往长青山跑,跑完了又往长河源头蹲着,一言不合动辄又是一顿脾气。最后连无溟都看不下去,白臻二人这才合计着将她这尊大佛好好安放到人间世消停消停。

朝华流连人间百无聊赖,心情好时便也行了几件善事,那彩衣镇周家大宅的事便是其中一件。

周家乃彩衣镇大户,后因其家主开罪了一个叫林成的修道之人而被人家下了降头,于去年深秋之时溘然长逝。周家家主入了土还不得安生,他的生魂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而后又以彩衣镇万千百姓的性命要挟,令其子孙以三十童男的鲜血安抚其怨气。

朝华途径此处,顺手便将那姓周的家主之生魂给封了。

再而后,他身后的修士现身,朝华一言不合便将那人扭送了洗尘山庄。洗尘山庄起先不死不承认,朝华冷笑一声便将人家的主殿屋顶连同剑阁给掀翻了过来连门带瓦,丝毫不见得含糊,齐齐整整地给掀翻了过来。

众修士从未见过这般强横且不要命之人,这才战战兢兢允诺将那林成按门规处置。

之后的事朝华并未再行深究。以她之前的脾性,倘若插手此事则必然一路揪到底,但她近几年疲得很,眼见着那林成在她跟前痛哭流涕涕泗横流,竟徒生出一股恻隐之心。

她将这一股恻隐之心交与了洗尘山庄,自己拍了拍屁股自行下山而去。

而后屈指可数的几件善事也多同仙门有关。她初时老嫌麻烦,抓了人家的错便恨不得赶尽杀绝。

却原来一个人的影响可以这样深。她对临衍的那一套生死之序与天地秩序本不屑一顾,但事到临头,真让她替天行道,杀人如草芥,她却隐隐觉得此间荒谬。

这事朝华自然不能同东君说,否则她七百年老脸当着无处搁置。此时被那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一针见血指了出来,朝华捂着脸缓了好一会,只觉耳根子发红,自己此生从未这般清正而不自在过。

“哟,我们九殿下转性了?”

凤弈哪壶不开提哪壶,朝华瞪了他一眼,又对谢棕琳道“你既来了就多住一段时间吧。你我许久不曾秉烛夜谈,往后还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秉烛夜谈?你是说品评你那些个小情夫的床技?”

“……”

朝华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己以后还是少同这些人往来的好。

“陛下还说……”

谢棕琳不耐地挥了挥手,道“还有甚事情回头再说吧,我这里可有正事,耽误不得。”言罢,不等几人安抚那粉雕玉琢的引魂使,谢棕琳便硬要拉着朝华同她往陆轻舟的故居去一趟。

“我方才问了那丫头,倘若要追溯已逝之人的魂火,我还需取得他生前贴身之物,如你说说,来都来了,你不如索性陪我跑一趟。”

朝华大惊“你要摸到人家的房里去偷人家的亵裤?你变不变态?”

“……”

是日,天朗气清,白雪皑皑,两尊上神神不知鬼不觉由后山摸至齐云观……偷亵裤。

齐云观荒颓已久,那正门口处悬挂的“神威普照”之牌匾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青苔与灰。那笔走龙蛇的字迹实在漂亮而雅致,朝华怔怔然盯了许久,这才想起此乃庄别桥的笔迹。

观中小院里的老子像早不知到了何处去,徒留一个空荡荡的基座。穿正殿而去,后院里的一汪泉水此时也早被寒气封冻,水旁一颗老树倔强地伫立在寒风之中。

所谓物是人非,朝华虽未曾来过此处,但看谢棕琳的表情,她该往这里来得甚勤。

此人不会暗搓搓趴在房顶上偷窥人家灵犀道人沐浴吧?朝华一念至此,抖了抖鸡皮,只觉近墨者实在太黑,怎地自己的故交都是这么个德行?

谢棕琳板着个脸,浑然不知其心头不正经。朝华左顾右盼,挠了挠头,道“看样子卧房该在西侧,就不知我们这样大咧咧闯进来会否撞见熟人……”

她话音未落,举步欲行,却被谢棕琳牢牢扯住了后衣领。

冷着个脸的雍州地灵狠狠白了她一眼,径自走到那冰封了的泉水跟前。

“你成天地脑瓜子里到底在装了什么污秽之物?”

朝华被此一问问得目瞪口呆,她指了指自己的脸,却见谢棕琳朝着那光洁平滑的水面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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