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微微垂下眼帘,电话里他的声音透出一丝哀伤,“她……应该已经死了。”
“死了?!”我不禁讶然,“你说什么?她死了?你认识她对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我真的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何如此执着地想要见我一面,甚至于之前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一定有什么目的。
我突然冷静下来,故意抬腕看了看手表,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通知他,“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男人行刑的时间是在夜晚八点,经过之前的一番折腾,指针已经指向了夜晚七点整,我必须在七点半之前出去。
说实话,对于这样的法律程序,我感到不合常理。因为如果判决是无死缓的话,那在当天就应该行刑,可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却晚了一天。
不但如此,我甚至还能再次见到这个死刑犯……
太阳穴开始突突地跳动,久违的痛感从神经末梢传来,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我死死地抓住扶手,冰冷的触感刺激着我的神经,良久,那种眩晕感才渐渐消失。
我瘫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冷汗从额上滴滴滑落,我一动都不敢动,直到那种钻空头颅般的剧痛渐渐平息。
什么……究竟是什么……我到底忽略了什么……
“时光与幻影翩翩起舞,渐渐剥离的画面间,愤怒之人看不见归去的路。”
“什么?”我抓着扶手,疼痛却使我失了力,“看不见什么?”
“你很痛苦吗?”他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悲悯,“被尘世蒙住双眼的人啊,你看不见归去的道路,只能在尘世间看日落与朝露,却始终不愿拨开眼前的迷雾,踏上那众生至死追寻的路。”
男人轻轻地吟唱,歌调苍凉悠远,仿若来自远古却又飘零了千年的孤魂。
“你干什么……你疯了吗?不对……你是谁?!”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渐渐微弱,紧接着,那个男人的头颅颓然垂落、软软地歪向一侧,再也不动弹了。
太阳穴又开始隐隐做疼,听筒从我的指尖无力滑落,眼帘越来越重。最后的那一瞬间,猛然升起的怪异感觉促使我仰头,看向天花板。
雪白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恍然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浅栗色的瞳仁仿若沉淀了千年的琉璃水晶,眼波流转光芒暗涌,美丽威严得让人恨不得立刻跪倒俯首称臣。
我用最后的力气朝那双眼睛伸出手,“你……是谁?”
……
“吾是谁?”
他把玩着自己的指尖,“谁呢谁呢,吾是谁呢,究竟是谁呢是谁是谁是谁呢……”
“族长。”一个沉稳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身边,“属下已将消息散播出去,相信不久后就会有大批队伍来临。”
那声音从一面石镜中传出,影影绰绰地可以看清镜中人的容颜。
那是个年轻的男人。
“嗯。”他神色淡然,略带疲惫与不耐,“记住,无论如何,吸引过去的人越多越好!无论什么手段,把大批量的人引过去!”
“是。”镜中人躬身而应,“属下亦已到达,可需有何行动?”
“别死了。”他懒洋洋地眯起眼,“在那个地方,好好待着就行。别把自己弄死了。”
“是。”
“汝叫什么名字?”
“汪柏程。”
“‘木’部分支?”
“是。”
“待命。”
“是。”
……
他转过身,迈步向前,脚步极轻极慢,周遭的场景却在飞速后退,转眼间,他便来到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
那道门周围亦有数道同等大小质地的门,它们以非常奇怪的姿态漂浮在低空中,不连接任何事物——那是一扇扇浮于虚空中的“孤门”。
他轻轻地推开其中一扇,门后是深沉如墨的黑暗,在他眼中却是胜过太阳的希望之光。
眼中带着无比向往与陶醉的色彩,他朝那片无尽的黑暗伸出了手。
……
“快了……就快了……”
那个少年带着三月暖阳般的和煦微笑,于湿咸的海风下立于崖上伸展双臂,“幸运的孩子啊……赤子心性。”
我立于岸边,脚下是汹涌澎湃的海浪,远处的海鸥扬起洁白的双翅,在悠远的蓝天下徘徊飞翔。
我高仰起头,试图看清少年的面孔,触目所及却是一线天光。
我忍不住眯起眼,恍然间看到少年张开双臂,雪白的衣角于海风中翩然而起。
“汝……不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