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自称姓许的怪客走到少校面前,他的头盔上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头盔正面的防护罩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典型北方中年人的脸。那张脸看了少校几秒钟,然后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口浓痰,直射到少校脸上。
“张邦越少校!万志旭就关在新军指挥总部行辕大楼的第八层804室,他此刻正坐在囚室里唯一的那张板凳上啃自己的左手指甲,而你却告诉我说,他不在这里!”那位头盔怪客伸出右手,手套上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戟指着少校的脸:“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下一次你再对我撒谎,我射在你脸上的就不会只是唾沫了。本人奉命执行公务,你胆敢恶意阻挠,就准备拿性命来付出代价吧!”
受辱的少校脸色涨得通红,后面的中校挽着袖子冲了上来;“******的,想动手是吧?有种来和老子单挑!都是中国人,有你们这么上门欺负人的吗?”
那怪客伸出右臂在空中挥了一下,头盔防护罩升起的同时,后面那架巨型飞行器的腹部舱口突然像相机快门一样以螺纹收缩方式陡然扩大一倍,里面翻滚着跃出两台足肢战车,它们落地打了个滚后立刻如同冬眠醒来的怪兽,伸展开四肢凶神恶煞地冲到值班室前,左边那台打开的武器舱里露出了黑洞洞的枪口,右边那台顶部有个旋转的炮塔一样的东西。
紧接着舱门里又涌出更多和这位怪客同样打扮的步兵,这些步兵中混杂着一种四条长腿的小型机器人,它们的身躯两侧挂有自动步枪和榴弹发射器,这支奇怪的军队以毫无章法的混乱阵型堵在行辕大门外。
“贱货,你们还剩二十五分钟。”许志刚冷冷地提醒着不但流逝的时间:“其实,你们完全可以试一下我们的火力,看看我能不能在十分钟内把这座大院和整栋楼夷为平地。”
挽好袖子止步不前的中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支像变魔法一样出现的军队,还有那两台剑拔弩张的狰狞战车,他听到过很多有关这些武器在北方战区的传说,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成为这些武器瞄准的目标。
“混账!”少校忍不住破口大骂。
中校转过头来,充满由衷钦佩地看着自己这位颇有风骨的老友,但却惊讶地发现少校原来是在冲两位站岗的哨兵发火。
“混账王八羔子,还不赶紧进去请示三位委员!快去!”少校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绢,擦掉脸上的痰痕。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体型富态的新军整编小组后勤总监,救国委员会委员拓跋力大步从院内走了出来。
“拓跋委员。”许志刚点头打了个招呼,却没有行军礼。然后,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最开始说的那段声明。
“这个事情,比较复杂啊。”拓跋力搓着自己的双手,为难地道。“你们的人没有飞行资质,迫降时又撞坏了体育场的公共设施,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造成了严重威胁。万志旭开了这个坏头,如果就这么不了了之,以后恐怕会有更多的效仿者。到那时候,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许志刚走到拓跋力面前,打断了他的官腔:“这个事情,一点都不复杂。”
“互助会愿意就万志旭产生的损失支付赔偿,如果他的行为造成人员死伤,我们会在二十四小时内审判处决他。但是,你们如果不放人,我将在二十三分钟后对指挥部行辕发动进攻。”
拓跋力皱起了眉头:“你们这是无组织无纪律,甚至毫无起码文明教养的野蛮行径!安秉臣同志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的?”
许志刚昂起了头:“如果我们会长来的话,他只会给你们十分钟。”
“胡闹!当初互助会自愿接受救国委员会收编统辖,你怎么能用这种口吻跟上级说话?为了一个小小的肇事飞行员,你们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破坏团结统一战线,破坏抗战大业?你们到底想要什么?”拓跋力提高了声音,明显有些火气。
许志刚的头盔里发出一声冷笑:“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当然不会明白我们到底想要什么。还有二十二分钟。”
拓跋力出身红色贵族世家,加上常年经商与人打交道,一贯讲究居移气养移体,眼界和修养在所有委员中都算是一等一的水准,但却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当面辱骂的待遇,而且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杂牌部队小军官。
他的脸色腾地一下变得铁青,牙齿也咬紧起来:“你最好告诉安秉臣,不要太得寸进尺!你们的人撞坏体育场的事暂且不提,几小时前你们出动部队袭击南方兵器工业公司,打死打伤我们的技术人员和保安三十五人,这笔血债又该怎么算?”
“那不是我们干的。”许志刚的回答非常简单。
这回轮到拓跋力冷笑起来:“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你这信口雌黄的水平,还不如我的手下呢。”他指了一下旁边的执勤少校,那少校赶紧弯腰点点头微笑,又转过脸一副奚落表情看着这位难缠的头盔怪客。
许志刚没有跟他争辩,直接退了三步,站到那支乱七八糟的混编军队前面。
“我的面前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把万志旭带回去,另一条是空手回去接受严惩。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选择。你们最好赶紧把广州城里能增援的卫戍部队全抽调过来,我们也可以少跑些路,时间没剩多少了。”许志刚说完话,开始检查自己胸前斜挎的电磁步枪。
“你们,你们真的敢动手?”以拓跋力的见识,当然能够看得出这位是不折不扣的亡命徒,不过他心中仍然尚存一丝希望,希望在这次恫吓的较量中看出对手的破绽,以他最擅长的谈判谋略从大局上彻底压倒对方。
但是,对方就是一副油盐不进的烂熟铜豌豆风范,这让他在失望之余,隐隐生出了一丝不祥预感。
“我要跟你们会长直接谈!我是他的领导,他这样派兵上门来,完全是和李大同一样的军阀作风,我要让南方日报曝光他,让全国人民见识他的丑陋嘴脸!”想起不久前自己家族中主管通讯产业的几位心腹前往魔都江口码头洽谈互助表合作业务受拒的窝心事,拓跋力心中顿时火冒三丈。
就互助会这种野蛮不讲理的作风,只会得罪所有人,无论是官场上的,还是生活中的,全都得罪光。
许志刚做了个手势,队伍里有两名步兵冲回精卫飞行器座舱,几秒钟后,他们抬了一块全息基台出来放在许志刚面前。
许志刚的手挥过基台上方的空气,从四周亮起的光线立刻化作一个清晰可见的操作界面。他用戴着手套的指头拨动着不同大小的菜单,最后,安秉臣的脸跳了出来,直勾勾地看着拓跋力。
“你好,拓跋委员。”远在万里之外的互助会会长用没有丝毫热情的语气向救国委员会主管财务审计工作的拓跋力打着招呼。
“安秉臣,你的人包围了新军总指挥部行辕,还扬言要对这里动武,你这是想要做什么?”拓跋力大声质问道,脸上一副义愤填膺怒不可遏的表情。
“我们要那位飞行员,他是我们的人。”安秉臣一直在通过星网关注此事,因为时差的缘故,远在纽约的他不得不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考虑到电动引擎和电池已经不在你们手里,所以我们也不打算让你们交出这些已经被抢走的东西。”
“你们的人,就可以凌驾于国法和军规之上吗?”拓跋力厉声问道。
“拓跋委员,您所谓的国法和军规,早已是婊子的内裤。我肯定不会把这件内裤套在自己脸上,然后骄傲地走出去向大家炫耀。至于你自己怎么选择,那是您自己的事,我无权干涉。”安秉臣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我还年轻,有时候不太懂事,我手下的人涵养比我还差,所以您最好不要试图激怒他们。现在是凌晨,我今天早上还和秘书长奎恩先生有个很重要的会,先就这样吧。”
基台上的全息光芒突然一暗,互助会会长的头像就此消失。
拓跋力捏紧拳头,低声骂了一句:“跋扈!”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少校:“赶紧跑步过去,把人带来。这当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大家当面说清楚,就可以了,犯不着把矛盾再扩大。这社会,本来是和谐的。”
“是!”少校精神抖擞地应了一声,奔走如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