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东明能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忍住撕心裂肺的剧痛取子弹,今天自然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虽是如此,楚辰到底还是不敢下手太重。她解了绑在他腿上的布,伤口依旧在流血,暗红的伤口令她不由感到惶恐。
她将一团纱布塞进他嘴里,紧咬着牙关将镊子探进皮肉里,小心翼翼,却又十分干脆利落。
吕东明因为疼痛,不由自主将身子蜷缩起来。他越是拽得紧,她便越加紧张。但怕再弄疼他,便把牙咬得死死的,如此才不会令双手颤抖。
过了十几分钟,子弹终于被取出来,楚辰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恹恹地没了半分力气。吕东明安慰道:“楚辰,已经没事了。”那口气仿佛受重伤的人是她一样。
她吐了一口气,忙在洞口抓了一把雪,摊在手心里替他捂着伤口周边来止血。擦干他腿上的雪水,又拿纱布缠起伤口,她说道:“想必天冷伤口不至于发炎,我们在这里住两日,等你的伤口结痂了就想办法离开吧。”
刚说完,她便攀上酒窖的口子准备出去。吕东明问:“你要去哪里?”
“去附近找些吃的。”
“不能去,万一在附近遇上冯军的人,你一个人如何应付。”
楚辰并未理会,只是扬一扬手里的枪便要出去。这时候院子外忽然传来咯噔咯噔的声响,像是皮鞋落在地上的声音。她以为是冯军又找来了这里,连忙躲进酒窖里,将盖子盖严实了。
那皮鞋声越来越响,就像是慢慢从头顶碾过,楚辰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就在楚辰正准备与他们拼死一搏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娇娇糯糯,像是唱歌一般动听:“陪着宋老板跳了一夜的舞,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你倒好,只是陪着跳跳舞。我还陪着江老爷唱了一夜的曲儿呢,喉咙都要唱破了,今晚还得再去呢。”又一名女孩子道。
先前那个女孩子道:“江老板出手向来阔绰,我还宁愿去唱曲呢,你不知道宋老板那小气样。”
两人的闲聊声渐渐弱了些,紧接着楚辰听到“吱呀”一声,似乎是她们推门进屋了。她悄悄从盖子的缝隙里窥了窥,发觉不过是两个身姿娉婷的女子。想来她们是住在这里的游女郎,夜里陪人喝酒跳舞,白天就回住处来补回笼觉。虽不是冯军,但好歹屋里有了人,楚辰自然不敢丢下吕东明一人去找食物。她把枪收起来,对他道:“怕是要忍耐到晚上了。”
吕东明道:“我不饿,如果真饿了,晚上的时候随便在院子里摘些草叶打发就是了,你一个人出去实在太危险。”
楚辰道:“我随便吃些什么倒是不要紧,可你失了那么多血,不能随便打发的。”她也没说晚上要往那里去,只是坐下来脱了军服披在他身上。
他赶紧把衣服披回她身上:“你只穿着旗袍呢”
楚辰却是把眼一瞪:“我要是连这点冷都挨不得,岂不是白白在军营里历练三年了。”她不由分说重新把衣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你要是怕我冷,大不了我现在出去替你买一身棉袄回来。”
他怕她真去了,便不敢再多言了。
两人相并着靠在墙壁上,到了早上八点多钟,楚辰已经饿得肚子咕咕乱叫了。吕东明也是饿得有气无力,再加上失血过多,嘴唇是纸一样的苍白。楚辰摸了摸他的手,竟是凉得如同冰块。他冷得瑟瑟发抖,却还想要强作忍耐,只怕被楚辰看出来。
楚辰又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是凉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是刚从冰窖里走出来一般,冰冷得骇人。她犹豫着伸出手将他拥进怀里,她虽也冻得手脚冰凉,但到底比他身上要温热些。
吕东明见她这样毫无避讳的抱着自己,两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了一起,忙从口里吐出一句:“楚辰,放开我。”
“都冻成这样了,这时候还要逞能。少说两句吧,或许还能存些热气。”她说完,又将他拥得更紧些。
这般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吕东明的心跳得飞快。他心知此时根本拗不过她,只得收敛了心神,闭上眼来养精蓄锐。楚辰一面拥着他,一面听着外头的动静。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度过了八个多小时,她始终拥着他,只怕放松一会儿,便会将他身上仅有的一丝热气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