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此刻懊悔得只想去撞墙,那天,她本来要将内室仔细检点一回的,哪知中间周意儿忽然前来,却将她打断,之后却一直拖了下来。
早知道那新荷如此危险,当初又何必一次次帮她说话?苏如绘此刻的后悔无以形容,周意儿一向不喜欢新荷,这宫女与秀英年纪相仿,却木讷的紧,虽然以周意儿的涵养不至于打骂她,却也难得有个好脸,那几回苏如绘遇见了还悄悄劝说过周意儿,毕竟新荷是太后宫里的总管分过来的,也不能拂了那位公公的面是不是?
而此刻苏如绘,只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苏如绘正在紧张的思索着,蓦然一把苍老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鹿鸣台苏如绘?陛下与皇后娘娘传你入内答话!”
苏如绘注意到他的称呼不复往日客气,顿时心头一沉,给青雀丢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苏如绘叩首领谕,起身整了整裙裾,跟着张安入内。
虽是三春天气,明光宫的寝殿内此刻却俨如寒冰。
苏如绘入内,略抬眼帘便扫到帐幕半卷,绿衣等几个贤妃的贴身宫女团团围在里面,缝隙里隐约露出皇后的服色来,余太奇正神色肃穆的在远处一个角落里开方,长泰阴着脸,拨弄着拇指上的扳指,冷冷的看着自己。
“臣女苏氏……”苏如绘忍着战栗跪下行礼,长泰却抬手打断,森然道:“苏氏你好大的胆子!”
“臣女惶恐!”苏如绘心头委屈,却只得磕了一个头,正欲分辩,眼前“啪”的一声,一只雪瓷碟狠狠摔到她面前,飞溅的瓷片险些划伤了她脸颊,长泰的语气之中能够听到压抑的愤怒,却更加冷得刻骨:“朕原以为青州苏氏千年门阀,世代簪缨,出来的女子必定是好的!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谋害朕的爱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长泰震怒,可不是劈头盖脸一顿震怒就能解决的,这位皇帝这么说,心里至少有了三四分认定是自己干的了。
情势不是不妙,而是非常不妙。
虽然之前长泰帝为了怀真郡主的缘故罚过苏如绘一回,可那回到底和现在不一样,那回正如郑野郡夫人所言,是留了余地的,这一回任谁都能听出皇帝语气里那压抑的愤怒——压抑?当一位皇者出现这种情绪时,说明他不仅仅是在恼怒你一个,甚至连你的九族做过让他感到不痛快的事情都已经被同时想起,这也意味着苏如绘这次想逃过一劫的希冀完全不可能。
事到临头,苏如绘反而冷静下来,终究是千年门阀出身,她不是在危局与天威面前会彻底瘫软的弱女子:“贤妃娘娘有恙,臣女亦非常担心,然陛下所言,请恕臣女不敢承认!陛下明鉴,臣女自长泰廿五年入宫,六年来每得贤妃娘娘怜恤与扶持,臣女离家入宫时不过稚龄,入宫后,有幸养在太后膝前,得太后垂顾,这中间贤妃娘娘教导督促之恩,六宫上下皆有所见所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臣女虽有生母,却远隔重楼,这些年却是将一腔慕孺寄在娘娘身上,娘娘亦十分怜爱臣女!臣女焉能忍心,又有什么理由谋害娘娘?”
这番话虽然说的仓促,却合情合理,长泰并不是不讲理的皇帝,嘉懿太后那么精明的人又怎么可能调教出一个昏君?然而听了苏如绘的辩解,长泰非但没有息怒,反而更是暴怒无比,若不是张安使个眼色悄悄拉了一把那明黄色的绸袖,只怕这位九五至尊早已怒不可遏的上来亲自踹倒苏如绘了:“理由?朕也很想知道,你小小年纪,怎的心思如此恶毒?贤妃待你六宫皆知,你究竟为了什么人为了什么事要行如此狠毒之事?”
苏如绘听得五内俱冷,怎么听长泰的语气倒仿佛是拿了铁证一般?这不对,自长泰和皇后到后,整个曜容殿都未见其他人出入,想必长泰和皇后也是只知道贤妃出事特意赶过来,进了寝殿才晓得事情经过。
那么证据又从何而来?
很自然的,她的视线落到了长泰身旁的两碟子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