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瑞大是懵懂,转头望见战友们尽皆满脸笑容地盯着他,尤其是三班的兵,一个个咧开嘴,笑中饱含嘲弄的意味。他猛孤丁地意识到什么,赶紧伸手到头上一摸,头顶光溜溜的,军帽早已不翼而飞。
陈瑞心头一惊,脸颊顿然绯红得象个红富士苹果,他回过头来,一眼瞥去,陡然看见邓建国正哂然微笑地望着他,左手举到耳侧,中食二指托住他的军帽,时不时地转动两下,带着极浓的挑衅之意。
陈瑞素来对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几岁的副连长敬畏有加,不想他竟然在这种时候和场合下,翻出了顽皮的孩子气,当着众人的面嘲弄自己,让自己好生颜面无光,那自己也索性给他冷脸子看,不当他是副连长了。
陈瑞当下心头火起,怒形于色,暴烈地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个熊,纵身如怒箭脱弦一般扑上去,右手挥刀从右侧方向猛刺,但听唰的一下破风啸声,木制枪刺划空捅向邓建国的小腹。他在怒火羞愤地催动下,暴发出的潜力相较平时惊人得多,疾快无比,凌猛无伦,当真令人咋舌。
邓建国瞥见陈瑞满脸愠色,眼光似喷火器射出的火焰,心知自己刚才的挑逗过激,无意中挫伤陈瑞做为一个老兵的自尊心,激发了他心底的怒火,当下深感愧悔,但对方的木制枪刺已照准自己腹部捅将而来,而且迅猛凌厉,再不闪避只怕要出大事了。
心念疾转,邓建国的腰部四肢的反应速度更如流星飞电,腹部向内一收缩,腰肢神奇地扭曲,闪电也似的旋身换步,左手扔掉帽子,疾探而出,顺势向左下一抄,拨开陈瑞右手手臂,左脚迅猛上步,左手屈肘夹抱住对方右手小臂,扭腰奋力一带,对方的脚下瞬时不稳,身子摇晃着前倾,他右脚一摆,乘机一绊对方的右小腿,右手一把叉住对方喉咙,拼力向左后一推,由于这一下他五指没能拿捏好力度,收紧了一些,对方气管一阵哽塞,顿时呼吸不进空气,接连干咳两声。
邓建国身形飘逸灵动,趋避动作迅捷洒脱,擒拿招式疾快精准,看得一众旁观者目不暇接,齐齐睁大眼眸,惊叫出声。
邓建国惕然心惊,方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情急智生,右手立刻自陈瑞喉咙松开,掐住他左边肩胛骨,控制他的右小臂的左手旋即下拉并向左下方转体,扑通一下将他摔倒在地,腰身扭曲了一下,右脚蜷曲,小腿压住他双腿膝窝,左手狠劲地摁住他肩膀,右手一把夺过他的手里的木制枪刺,顺手抛向一边,随即扣住他曲肘反撞自己腰部左手手腕。
陈瑞脸颊涨得通红,象一盆猪肝,喉咙里干咳着,上身猛烈扭动,死命地挣扎,俨然要跟邓建国拼命的样儿。贴身肉搏不是他的强项,邓建国只需控制住的几处关节部位,他立时就动弹不得,拼尽吃奶的力气挣扎都无济于事。
邓建国猛然醒悟,泥人也有土性,再老实巴交的人都有脾气,庄稼人户出身的农民兵其实更好颜面,陈瑞当兵数载,一直不受待见,连个副班长的位子都捞不到,心里憋闷得很,如今好不容易跳出人才济济的侦察连,在步兵七连三班脱颖而出,刚刚找到属于他的一席之地,正准备着轰轰烈烈一番,兴许能混个班长当当,那样退伍返乡才能扬眉吐气,没想到邓建国身为他的副连长,却借助格斗对抗训练,刻意当着众人的面玩弄消遣他,让他当众出丑,丢失了一个老兵的尊严,所以气不过才一时冲动,跟邓建国红脸较起劲来。
邓建国心头愧悔不已,不该一时玩得兴起就沉稳不住了,返璞归真,拿出男孩子调皮捣蛋的天性,当众挑逗一个比自己大几岁的老兵,纯属十足的失态行为。
陈瑞脸红脖子粗,死命地挣扎,额头上热汗长流,鼻孔内喘气粗重,袖子齐肘挽起的两只手臂上青筋暴涨,可他的两条腿像给一座巨峰压住似的,动弹不得,而左手被邓建国反剪到背后,右肩也让邓建国摁了个牢牢靠靠,右手尽管还能活动,可怎么也使不上力,只能在地面徒劳地抓挠。
听着陈瑞艰涩的干咳声,邓建国心里绞痛得像刀割,陈瑞毛毛躁躁,愣是要跟他较真,他亦是血气方刚的典型人物,心里窝火却不能跟陈瑞急,只好压低声音跟陈瑞解释和致歉,说刚才只是一时兴奋,想当着大家的面调侃一下陈瑞,仅此而已,并无别的意思。 说完之后,也不管陈瑞听没听得进去,邓建国双手一松,纵身向后反跃,一个漂亮的空心筋斗,犹似巧燕翻云,那么潇洒利落地跃到两米以外,手脚就地一蹬一撑,腰背一挺,身子借力弹起,起落之间,快逾星流电急,令人应接不暇。便在这时,作壁上观的张召锋带着好几个弟兄,飞也似的围拢上来,他们皆是一脸惊疑之色,显然已经察觉到苗头不对劲,连忙上来察看究竟。
两个战士过去扶起陈瑞,为他拍打身上的尘土,他愤愤地推开那两个战友,不断地干咳着,右手伸去搓揉着酸痛的左手腕,胸部兀自起伏不定,神情极是复杂,说不出是愧汗还是羞愤?
邓建国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张召锋欺到他旁边,问他怎么回事,是不是陈瑞跟他较真了?他脸色不大好看,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摆手示意张召锋他们入列。
他看着陈瑞步履蹒跚的走回队列,心理很不是滋味。是的,他适才要是稍有不慎,陈瑞的喉骨就被他给捏碎,端的好险。
训练结束解散之后,张召锋找到冯文山反映了当时的情况,待得熄灯休息时,冯文山向邓建国问起这事,邓建国没有过多的解释,说这是对抗训练太过接近实战,全身心地投入,继而导致对练双方一时失神,较起真来,不必大惊小怪,也不用去深究。冯文山见邓建国解释得合情合理,便不好再追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