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走马上任的刘指导员一个台阶下,邓建国也勉为其难,心不在焉地把一双肉掌拍得响亮起来。在一正一副的两位军事指挥官地带动下,战士们又拿出了上阵刺刀见红的猛劲儿来,多多少少地让刘远志找回了几分身为政治主官的面子。
解散之后,陈瑞长吐一口气,像是刚刚从漫长的苦难煎熬中脱身出来一样,迅步朝炊事班走去。
赵永生自后面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行走,揉了揉肚子,拘谨地向周遭环视一眼,便即对陈瑞说道:”陈哥,刚才那个刘指导员怎么像个小丑似的,没有一点儿威严,跟我在新兵连时的指导员根本没法比。”
陈瑞唉叹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一级战斗英雄,你在新兵连的指导员能跟他比吗?”
他说完,把大拇指竖了起来,不过指尖不是朝上而是向下。
赵永生大概不知其意,仍是煞有介事地道:”他连讲话都吞吞吐吐,含糊不清,怎么可能会是一级战斗英雄,我在新兵连时的那个指导员再怎么不济,也不像这个刘指导员一样畏畏缩缩。”
这时,三班长也跟了上来,听到他俩的闲聊后,咧嘴一笑,饱含讥讽地道:”雄娃子,小赵的观念也太落后了,眼界也太狭隘了,现在是开放时代,文工团的演员当战斗英雄是正常现象,没啥好奇怪的。”
陈瑞扑哧一下大笑起来,拍了拍兀自惊疑的赵永生,故作正经地道:”人家唱歌跳舞的文工团演员都能当战斗英雄,我想你应该更不用说了吧。”
赵永生方始猛省,当下笑得前俯后仰。三班长推了他一把,正色道:”好了,别在背后说刘指导员闲话了,当心他听见了,以后你就吃不了兜着走。”
赵永生一听此话,心头一凛,当即敛住笑声,脸色立时变得怵惧起来。
此际,全连指战员各自匆匆地走向炊事班的吊脚木屋前,由于战区前沿的客观条件极差,连队因陋就简,取消了饭前列队唱歌的惯例,大家按秩序领到馒头和稀饭后,或蹲或站或坐,狼吞虎咽地用起早餐来。
刘远志脸庞上的羞怯云翳仍未完全消散,冯文山不停地给他介绍连队的情况,急盼着他尽快进入状态,融进一线步兵连紧张而充实的战斗生活当中。他也看得很清楚,七连在战区驻扎,物质生活条件寒碜至极,绝大多数战士都没有板凳坐,有的蹲在地上,有的靠在树干上,一手拿着馒头塞在嘴里,大口地啃着,随即把另一手端着的稀饭碗送到嘴边,扬起脖子,噼噼扑扑地往口里灌,胃口好得可以。可是,他却感到心都凉了半截,这里的条件如此恶劣,跟机关办公室的优越性比起来,称其为十足的地狱也丝毫不为过。
刘远志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看战士们都对他不理不釆,更是酸楚又苦涩。好在冯文山一直对他有说有笑,殷勤之极,热忱之至,多少也让他这个指导员心里舒服一些。
跟在他俩背后的是邓建国和一排长吴涛,邓建国偷眼相瞥,见吴涛冷眼盯视着刘远志的背影,不住地撇嘴巴,看得出他不怎么待见这位新来的刘指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