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士兵赶紧低身让开道:“小的眼拙,没认出杜娘子,请杜娘子包涵!”
杜云倾惊诧于他们的前倨后恭,自己不过是一个媒婆,犯得着他们这样诚恐诚惶的吗?
婚嫁坊内,陆纹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太尉的突然造访,她不知道该怎样接待,孙敢和朝廷是水火不容的,虽然现在为婚嫁坊众人计,为自己及孙幽计不得轻举妄动,可要他去陪朝廷命官饮酒作乐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孙敢自是忿忿出门,眼不见为净。
她又去找了唐照壁,可唐照壁也出门去了,自己一个小女子哪好去陪一个朝廷命官。无奈之下,她只得让虎子先去讲唱厅给太尉斟酒,随后让杨慧娘带了几个小娘子去歌舞助兴。自己则偷偷的溜回说媒司等杜云倾回来。
刚走到门口,秋凝就嘲讽道:“我就知道你搞不定,整天只会围着我们家女郎转,都不知道你是凭什么坐上这掌柜的位置的?”
陆纹道:“你管我凭的什么,有本事这位置让给你来做,你不就是见姐姐信赖我,你不开心是吗?犯不着老是这样阴阳怪气的!”
“姐姐叫的怪亲热的,我和女郎一起长大的都没象你这样放肆,女郎好性子,你自己可要有自知之明,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秋凝恼火的说道。
她就是见不得婚嫁坊这帮人,当然还有自己家女郎,主子没个主子样,奴才没个奴才像,还不让自己说他们。以前女郎可不是这样的,女郎柔弱,可全凭自己镇住那一群下人。可如今,这婚嫁坊似乎人人都是主子。
杜云倾进来的时候,正是碰着两人又在掐,她头痛的抚了下额头道:“秋凝,你和春桃到礼乐司去盘点一下,看上次我们移植的盆栽存活了多少,要不要把说媒司的盆栽补充进去。”
秋凝低身一礼道:“好的,女郎,奴婢去了,膳房里有奴婢给你做的鸡蛋瘦肉羹,你先去吃一点吧!”说完又白了陆纹一眼,才转身而去。
杜云倾看着陆纹歉意一笑道:“妹妹你别往心里去,她刚到婚嫁坊,可能还融不进我们这个大家庭。慢慢的我会说她的。”
“我才不会往心里去呢,她是看我们和你走得太近,吃醋呢!原来女郎是她一个人的,现在是大家的,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反正她说她的,烦了我给她顶回去,心情好我就不理她。”陆纹笑道。
杜云倾抱了抱陆纹道:“二爷,谢谢你的大度,秋凝是我妹妹,你也永远是我们的二爷!”
两人相视一笑。顿了顿,杜云倾问道:“刘太尉呢?”
“讲唱大厅在看表演呢,虎子在那里作陪,你再不出现,我都担心他们陪不住了。”
杜云倾沉默了片刻道:“刚好这段时间留出来让杨乐师从容面对刘太尉。以后,她得要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讲唱大厅,太尉吩咐虎子等人退下,只杨慧娘还在那儿独舞。
刘太尉独自坐在矮几后小酌,刘复面无表情的立于身侧,偶尔上前给太尉斟酒。
大厅中央,杨慧娘且歌且舞,一曲结束,杨慧娘停了下来,
刘太尉放下酒盅拍手笑道:“好,慧儿身姿不减当年,舞跳得依然这么销魂。想来没有本太尉的日子,慧儿倒可以潜心舞技了。”
“承太尉美意,这十多年来,太尉将慧儿拒之门外,原来是希望慧儿潜心修舞,真是用心良苦。上次是慧儿不懂事,误会了太尉的一番好意,请太尉责罚!”杨慧娘再没了上一次的幽怨,愤懑,虽然语带讥讽,然声音平静。
太尉如何听不懂她语中的嘲讽,只是他不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他可不能让她的情绪牵着走,他这一次是奔杜云倾来的,他必须得她的配合才好办。
所以,他既不能由着她的性子将情绪泛滥,让她将自己的感情凌驾于他对杜云倾的感情之上,也不能让她觉得他太过薄情而让她在中间作梗。
刘太尉端了酒杯在唇边碰了一下,又轻轻放下道:“我前不久陪安帝去了一趟佛寺,佛家语有个词叫舍得,就是说,人要懂得适时的舍弃一些东西,才能有机会接纳或得到更多的东西,有时候,舍弃比坚持更能让别人身心舒适,更能给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
“看来太尉是来许诺我最大的利益了!”杨慧娘似乎有一种一切皆在掌控中的超然。
刘太尉有那么一刻似乎不认识这个田慧珠了,这还是那个时而暴烈如火,时而多情善感,喜欢一直黏着自己的女子吗?看她淡然的神情,嘲讽的语气,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是岁月改变了她,还是婚嫁坊改变了她?
太尉一时都不能确定这次她是否可以帮得上自己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