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当是在四年前过来的吧。”

“对，初平四年，袁绍讨伐黑山贼的时候。”

“那……”

简短的交代之后，曹昂竟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不明白。

他不明白梁啸为什么要做自己的幕僚，自己的老师，不明白梁啸为什么放弃穿越者固有的优势，放弃争雄天下。梁啸比自己多了三年多的时间，依照穿越者无敌的法则，本该是一方诸侯了啊。

仿佛窥破了对方的心事一般，梁啸只是淡淡地一笑：

“前年在许田，天子、你、还有我三个人有过一次狩猎，当是郭奉孝问道我的梦想，你还记得你是怎样回答的吗？和还记得我的答案吗？”

曹昂当然不记得，因为此时的曹昂跟两年前的曹昂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当时你说，要辅佐曹公匡定四海，我说，但求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并非需要梁啸来一手开创，只要能尽速统一天下，这个人是曹操，是袁绍，还是刘备都没有关系。梁啸虽有才能，却不足以与这三人匹敌，因此，梁啸选择了曹操。但我先前阴差阳错，险些形成与曹操并立的局面，因此交解兵马，归于田园，直到你去请我出山，做你的老师。”

说到这里，曹昂不由有了惊讶：

“我请你做老师？”

“不然的话，我又何必跟着你跑去宛城？”梁啸微笑，“陷陈营的四千精兵，就是为了在此战中保护你和曹公，谁知你大病之后，竟然获得了新生。”

“如此说来……”曹昂显然是有些震惊。

他这段时间来一直在调查局势和那些已经因为某些因素而改变的历史，反而忽略了过去半年里“曹昂”自己的行动。

这么说来……梁啸当真是心甘情愿地辅佐自己？

“梁啸曾经与曹公同朝为官，做幕僚辅佐曹公已不可能，只是历史有太多的假设，我时常在想，如果曹昂不死，以宽厚待人，虚心纳谏的秉性来说，会不会领导曹魏开创另一个盛世？我虽然不能再辅佐曹公，却可以辅佐子脩你。等到曹公百年之后，你便是曹魏的顶梁柱，天下英雄，梁啸虽然做不了一代明君，但是与萧何、曹参那样立在曹魏皇帝的庙宇中，也算聊以安慰了。”

听梁啸提及曹操“百年之后”，曹昂不由笑道：

“我父曹操，最起码也得过二十多年才会病重离世，二十年太久，你等得了吗？”

梁啸并不直接回答，却道：

“世事难料，你又怎么知道曹公一定能活到那个年岁？三年前吕布袭夺兖州时，若非梁啸与典韦戮力死战，曹公已经与阵中战殁。穿越者的使命不仅仅是改变历史，因为穿越者本身，已经成为了历史。”

听着梁啸这话，曹昂脑海中猛地一震……未及作出反应，梁啸已经大喇喇坐了下来，端起曹昂面前的茶盅，啜饮了一口。

“不错不错，子脩你倒是精擅茶道，只是……你会不会炒茶？”

见梁啸已经坐下，曹昂也是坐到对面，心中千头万绪，乱得实在可以，连梁啸的话都没听到。

良久，曹昂仍然未曾作出决断，梁啸却是猛地一拍大案：

“曹子修，路遥知马力，板荡识诚臣。我梁啸值不值得信任，时间长了便知道，干什么现在瞻前顾后，婆婆妈妈，哪有曹公嫡长子的风范！”

被梁啸一喝，曹昂猛然醒悟。

“若是你驾驭不了我梁啸，我大可去辅佐曹丕、曹植甚至曹彰，能不能让臣下忠心，看的是主君的本事，这世道人心向利，你怎能奢求人人都跟游戏里一样，忠诚度多少一看便知！”

望着梁啸已经有些怒色的脸庞，曹昂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愧疚。

这个只比自己大两岁的梁啸，看起来真的比自己要强上很多……更可笑是在自己未曾做出任何举动的时候，却要自己的臣属归心，实在可笑……

“信不信我，另当别论，用不用我，你现在便可决断！”

梁啸一拍大案，再不说话。

曹昂在愣了愣神之后，也终于缓缓起身，对着梁啸深深一躬：

“曹昂方才未曾醒悟，请先生恕罪。多谢先生点化，请先生继续指点曹昂，莫要再提离去之事。”

曹昂此时是真心地向梁啸道歉，同时也在担心，万一自己无法让此人满意，他真的转投曹丕，又当如何？

想想就让曹昂觉得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