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知道了。”
她拔脚又走,曹昂顿时觉得一拳打到空气上,憋得难受。
“喂!你既知道我是司空之子,为何不觉讶异?”
“你是谁,和我有关系吗?”
貂蝉脚步不挺,心中却已隐隐期望着另一人的到来。那个人做事荒诞张狂,却不似这个曹昂这般拘礼又啰嗦。梁啸虽然对她轻薄,可若是能利用他来将曹昂挡回去……梁啸也终于被美人想起,只是想不到的是,他也不过是貂蝉此刻所期待的利用对象罢了。
曹昂深吸了一口气,提高音量:
“你可知我此来并非要谋害你等,实则是欲保你们一家平安。”
貂蝉回过头来,面瘫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凄然笑道:
“温侯已死,夫人已亡,这一家早已破散,你又有何能庇护?”
***
经过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后,做事快捷利落的曹军已经控制住下邳城,曹操更是要趁着太阳尚未落山,要处决一批顽固分子,以立军威。
张辽已经归降,高顺却冥顽不灵。此外,曹军亦是从下邳城高大的城楼上找到了陈宫。
陈宫一袭深衣,纤尘不染,他早已将须发整理妥当,此时的他,看起来竟是如同一个将要入朝为官的士子一样整洁无暇。
见到曹操前来,陈宫并不逃走,反而一拱手道:
“欢迎孟德兄入主徐州。”
曹操对陈宫的想法有些捉摸不定,但见陈宫一反常态地没有骂他,心中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
“公台——”
“不必多说,快杀了我!”
曹操毕竟爱才,况又与陈宫是故交,在曹操起事之初,亦是陈宫在旁辅佐。他不忍就此斩杀陈宫,可陈宫却似知道他的心意一般,抢先求死!
良久,曹操才叹了口气:
“公台,你乃忠直之士,我固知之。可吕布实非明主,如今又已战死,你又何苦求死?”
陈宫的神色变得有些轻松,他真的是觉得很轻松!
他本不屑曹操对士族的打压,更因曹操在徐州大肆屠城而举起反旗。但吕布这头并州来的苍狼却是我行我素的人,根本不可能对陈宫言听计从,陈宫的政治理想也绝无可能通过吕布来实现。
陈宫早已同吕布貌合神离,但他正如曹操所言,是忠直义士,尽管陈宫不齿吕布的某些作为,也绝不可能主动叛离。另一方面,在徐州看到曹操的势力渐渐茁壮成长,曹操的一系列举动亦都被证明是正确的——甚至包括对士族的打压。陈宫不是木头,他欣赏曹操作为中原霸主的作为,但他站在士族一方的立场仍然不可能改变,正如他不可能主动叛离吕布一样。
这样的陈宫,很累。
短短三年,他竟如老了十岁一样。
此时吕布已死,陈宫没必要继续尽忠,曹操的势力虽然壮大,但陈宫也绝不会再回到曹操的麾下。
他已没有负担、没有牵挂,若不求死,难道还要继续留在这个世界遭受折磨?
“孟德,你我立场不同,早无共事的可能,你又何必强求?快快下手罢!”
曹操见陈宫神色轻松,眼中更有一股决绝之色,不由心中百感交集。
他挥了挥手,陈宫从容走下城楼,被虎卫军将士捆缚在行刑台上。
行刑台上,正捆着两个吕布军的高级将领。一个是陈宫,另一个是高顺。这两人是吕布以下在徐州地位最高的人,他们亦曾经有过巨大的分歧,如今同台而死,不知又是不是一种别样的缘分?
高顺本来便不爱说话,此刻神色更是淡然,他在等死。
面对这样两个一心求死的人,曹操和曹昂纵然想尽办法,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只有死。
也只有死,方能是他们得以解脱的唯一途径。
“陈宫、高顺,并为吕布之爪牙,离经叛道、助纣为虐,致使中原荼毒千里、徐州遍地饿殍,死罪不可饶恕,今日得擒,杀之以谢徐州!
虽然是曹氏父子都痛惜这两人的死,但表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这样一番类似于盖棺论定的声讨宣言发表之后,刽子手的大刀也随即砍下,两颗人头咕噜噜滚了老远,只是这两颗头颅的共同点便是,他们的眼神毫无痛苦,毫无恐惧。
而高顺的人头被砍下来的瞬间,他看到了藏在人群中的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和高顺的眼睛很像,而事实上那个藏在人群里的人和高顺也很像。
甚至是……他们都叫做高顺,只不同的是一个出自上党,而一个出自河内。
高顺已经死而无憾,只是不知道……那一个与他有着莫大关联的另一个高顺,此后又会踏上怎样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