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弄影虽然还没死,但只看他口中不断呕着的鲜血、以及胸前汩汩染红地面的殷红,也知道再不施救,他绝对撑不久了。
问题是,施救之后呢?
以薛畅的政治立场,对于谷贵妃与邱慎相会之事十有八.九是选择隐瞒,正常情况下薛弄影也愿意如此。
可邱慎刚才根本没想到林中之人是薛弄影,直接下了杀手……现在仇已经结下,薛弄影还会继续为他们隐瞒、不去告密?
而且这是救活了他,如果救不活呢?
这里虽然是行宫偏僻的角落里,可在这个江皇后前朝后宫一把抓、妃嫔犹如民间小妾一样没什么地位的宫里,谷贵妃想传太医不通过江皇后是不可能的!
即使她装病,难道能在这里装?
若把薛弄影抬到她寝殿那边……这中间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后?!
想到江皇后整治自己的那些手段,谷贵妃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去死了算了:“他不能留!否则你我无幸不说,咱们两家也完了!还有维则跟维舟……这眼节骨上……他绝对不能留!”
贵妃抓着邱慎的手臂,苍白着脸色道,“快,你快杀了我!”
邱慎吃了一惊:“你疯了么?”
“只能这样了——”谷贵妃虽然被江皇后压得如履薄冰的过日子,到底也撑了这么些年,关键时刻很快想到了圆场的方法,“你杀了我,然后把这里布置成薛弄影在这里被人刺杀、我恰好撞见,然后也被灭口……只有这个方法可以瞒过去!”
说到这里,她歉意的看了眼那个鹅黄衣裙的宫女——也就是让薛弄影误会的那个背影的主人:“柳儿,我真是对不住你!若非我方才看到慎哥太过激动,以至于发了病,你不用送药过来,早就被我打发回去了,何必趟这混水?如今你既然在这里,若不跟我一起的话……”
“娘娘,柳儿能够继续侍奉您,是柳儿的福气!”宫女柳儿坚定的道!
谷贵妃长叹一声,含泪看向邱慎:“慎哥,动手吧!咱们来生再会!”
“不!”邱慎铁青着脸,伸手捧住她面颊,沉声道,“我宁可自己死,也绝不会动你一根头发……我绝不会杀你!”
谷贵妃急道:“慎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
“宴席未散,咱们还有点辰光!”邱慎打断了她的话,“你跟柳儿快点走,我去找个僻静地方把他埋了……再把这里的血收拾下,未必瞒不过去!”
“那怎么可能瞒得住?!行宫就这么大,牵条獒犬来一闻就找到了!”谷贵妃反对,“还是用我的法子,杀了我!”
邱慎深吸了口气:“你听我说,之前我没外放前,也在这行宫里做过侍卫的——咱们不就是这么认识的?我知道行宫中的水渠是可以通到外面的,这季节渠中满是荷花荷叶与水草,我抱着他从水中潜出,到时候獒犬找也是在宫外找到,你不懂武,以他身上这伤口,怎么都怀疑不到你……所以你快走!这里交给我!”
谷贵妃愣道:“水渠是可以通到外面,但,出入宫墙的地方都拦着网!”不然刺客走水渠出入,岂不是乱了套?!
“那里的机关我一清二楚!自有办法出去!”邱慎喝道,“你相信我!我怎么可能拿你的安危前途开玩笑?!”
谷贵妃被他骤然大喝吓得一惊!
两人对望片刻,贵妃终究败下阵去,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邱慎深吸了口气,开始迅速收拾——他一边拨开竹林中经年的落叶埋住血迹,一边看着还在抽搐挣扎的薛弄影低声自语:“你也别怪我,我跟贵妃其实什么都没发生过!只不过当年她还没进宫前,因为谷太后的缘故,常常出入宫闱,我恰好负责戍卫她进宫时的必经之处……几次下来彼此有意,原本想求我叔叔去谷家提亲的,奈何还没跟叔叔说,太后懿旨就令她进宫……”
“为此我才外放这么多年,本想着忘掉她……只可惜这些年下来,反而越来越想念……所以我才又回了京,这次也是看她脸色实在不像过得好,忍不住就想问问……谁知恰恰被你看到了!”
“我若早知道是你,必不会下手。但现在就算救你,你也不见得能活,反而会连累了我们……所以,对不住了,你去吧!这辈子我欠你的,下辈子凭你怎么报复!”
用落叶大致盖住了血迹,又抬掌削了插在薛弄影体内的翠竹两端,抓起泥土、落叶塞住了伤口,邱慎脱下外袍裹住他,照着记忆中行宫的布局,迅速找到了最近一段的水渠,左右见无人,挟着薛弄影,“扑通”一声跳下,迅速藏入茂密的荷叶之内!
……这时候,行宫外的凉亭里,江崖霜甜言蜜语、插科打诨,总算把秋曳澜哄得转嗔为笑:“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呢!还不是怕我回去跟哥哥告状,我哥哥收拾你!”
虽然还是抱怨的语气,但带着笑说出来——江崖霜晓得以她的脾气,这是暂时不计较了,心头一松,动作也大胆了,笑着摸了摸她的脸:“我才不怕你哥哥呢!横竖有你心疼我!”
“谁心疼你噢!”秋曳澜白他一眼,“我巴不得你被我哥哥狠狠的教训!”
江崖霜笑着道:“你不心疼我?上回你哥哥训斥我,是谁被赶回阮大姐姐那边去了,还巴巴的跑回来给我说话的?”
“那是我在后面闲着没事做,跑去看我哥哥的。”秋曳澜一撇嘴,“结果看到你个讨厌鬼居然还没走,霸占着我哥哥的辰光不叫我们兄妹单独说话,我就想圆个场,赶紧让你走了吧!”
“是吗?”江崖霜捏了捏她脸,“不乖!净说反话!”
秋曳澜扮个鬼脸:“就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