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正清觉得这个结果已经比自己觉得“这下完了”的时候要好得多。
看来皇上虽然不喜欢祁郡王,却也是顾念兄弟情分的,并没有借题发挥的意思。
不过背后有太后牵制着,也说不准宽赦三家是谁的意思。
不知本来就呈没落之势的薛家被褫夺了爵位,又该是个什么光景了。
翌日,周氏又带着侍书听棋把陆玑打扮一番送进宫去。
昨天已经是最后一批阅选,所以今天没有别的秀女,只有陆玑一人。
有宫人从宫门外接了轿子,引到顺贞门前下轿,领陆玑从西偏门穿进去。
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好像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陆玑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静谧感。
在这寂而无声的宏伟深宫中,也许最好的度日心态就是这样心如止水吧。
宫人们领到钦安殿前便左右分流退下,一个太监进去通报请示下,待出来后又有一个宫人上前替她打帘。
侍书替她理了理衣裳和发饰,听棋轻声笑着说:“小姐这样美,一定能选上的。”惹得侍书急忙去捂她嘴。
陆玑大方地笑了笑,微微颔首进门去了。
进门就有一个宫人微笑着引她绕到八扇江河腾龙屏风后,细密的珍珠挂帘后隐约有几人的身影,当中两人是明晃晃的。
陆玑不敢多看,直到跪下也是一直谨慎地恭敬垂首。
这样一次特殊的“选秀”,连司礼太监也没有。
陆玑跪定后,顿了一顿,便盈盈拜倒,“户部侍郎陆正清之女陆玑,年十六。臣女参见皇上、太后娘娘,愿皇上万福金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说罢也不抬头,只定定地盯着地上那簇明艳华丽的花团。
一时里边没传出声音来,外面也就极其安静。
陆玑迟疑了一会儿,才听到里面一个温润却不失健朗的男声传来:“陆玑,你这‘玑’字何意?”
“玑”的本义是不圆的珠子,并不是个吉祥的兆头。
“回皇上,臣女的闺名并不与‘珠’相对,而是依在‘璇’之后。”
“玑”和“璇”都是北斗七星中的星名,璇是其中的第二星,而玑是其中的第三星。
“你是陆家的第三个女儿?”
“回皇上,臣女只有一个姐姐,名叫陆璇,只因姐姐之前还有一个早夭的哥哥陆珏,父亲情深难舍,所以为我姐妹取名如此。”
皇上微笑点头,喜欢她的从容不迫。
“陆玑,你既和薛家有过婚约,为何又来参加选秀?”
陆玑早料到会有这个问题,便款款回答道:“回皇上,家母与薛家夫人原来是闺中的好友,于是约定指腹为婚。
“当日也不过是口头相约,并无字据。谁知薛少爷长大后不成气候,只知享乐不知进取,臣女一家早已无心在意当年的玩笑话。
“薛家也自知长子不肖,并不计较,只有那薛少爷一直苦苦纠缠,还四处造谣说与我有婚约。
“薛少爷的撒泼耍赖招数,想必皇上昨日也见到了。”
脏水就应该泼在脏的人身上。
“这么说来,那薛放就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了?”太后的声音听来心情并不好,谁叫陆玑带累她的儿子受罚呢?
陆玑答:“回太后娘娘,情之物原本可贵,却要两处相投才好。
“譬如昨日祁郡王听信他人传话,错以为家父送臣女进宫选秀是棒打鸳鸯之举,才犯下过错。
“王爷本是好心之举,却是于臣女和王爷自身都有害无益。
“情若两处不相投便会如此,彼此有害无益,正如薛少爷扯下大谎、犯下大过一样。”
太后“哼”了一声,虽然她自以为在皇上面前替祁郡王说了好话,自己就会对她有所青目,但她实在是不喜欢过分伶俐的女子。
看来这位太后娘娘并不好伺候。
“拉帘子。”皇上说。
陆玑低着头,只听到珠帘“哗啦”一声,回荡两下又归于寂静。
“抬起头来。”他又说。
陆玑缓缓起身,慢慢抬起头。
“哼,长了这样一张狐媚的脸,后宫里怎么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