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莽夫,难道是来闹事的?
薛放哭得涕泗横流,说他爹被剥了侯位,又得知姐姐落选还遭了羞辱,一病不起,今天寅时就撒手人寰,留下一家子大大小小哭的哭闹的闹病的病。
没钱没势没地位,后事也不知道怎样操办。
他给陆玑狠狠磕了几个头,说:“求娘娘行行好,向皇上求求情,饶了我们薛家吧!从前我虽然不好,可我爹和我娘都是对娘娘极其好的,胜过了我这亲儿子啊娘娘……”
陆玑看他这副德行,实在是可怜。
薛老爷和薛夫人也的确一心对她好,如今薛老爷去了,薛家落难,而且和自己大有干系,更应该帮一把。
于是叫听棋去库房里悄悄地支了一百两银子给他,又向老爷周姨娘回了话。
周姨娘从床上坐起来念了一夜的经,要帮即将出嫁的女儿除掉身上的罪孽。
陆玑虽然看不起他这副窝囊的样子,但心里也是难过有愧的。
薛放领了银子,又说:“银子事小,还请娘娘在皇上面前再求求情,放我们薛家一条生路吧。”
可怜的薛家已经没人能撑得起来了。
侍书看不下去,啐了一口说:“薛大爷一口一个娘娘叫给谁听?这不是害我们小姐吗?”
“娘娘”是称从二品及以上的妃嫔的,未及者只能称“小主”。
连她身边的丫鬟都知道的礼节,这个侯门出身的少爷竟然不知,可见其不知礼耻,顽劣不堪。
第二日寅时,周氏亲手替陆玑挽了一个留凤髻。
虽说此番入宫先是学礼而非大嫁,但女儿正式从这娘家门出去恐怕只有这一回了。
所以除去凤冠霞帔,陆家一切礼数皆按送嫁来,沿途早已安排好哭嫁的人。
陆玑一脚刚出门,就有人放声哭起来,哭得她也心酸起来。
虽说风光,毕竟是唯一的女儿出嫁,周氏早已泣不成声。
朱妈妈带着陆琏为她抛花撒瓣,意为“浣香”,祝愿新娘在婆家拥有蕙质兰心的好名声。
姐姐陆璇迎着众人的目光挽着她到了宫轿前。
陆正清待她站定,带着家下人行了拜送大礼,“微臣恭送小主,愿小主万福千安!”
陆玑哽咽,说声“免礼”就去扶父母亲和病弱的柳姨娘。
两位姨娘一向和气,家里她是不必牵挂的。
陆正清扶她上轿,说:“陆家荣辱,从此就系与小主了。”
陆玑点头,含泪放下帘子,侍书听棋在宫轿两边扶稳,司礼太监便着令起轿。
去皇宫的路上哭声不止,渐行渐息,陆玑知道他们并非真心。
不知道真心的眼泪在那深宫中又值得了几斤几两呢?
行至顺贞门前,正是卯时三刻,小主们的宫轿会集一处。司礼太监高声喊出入选秀女的名字及家世。
“正一品绥南侯王懋川之女,王尔菡。”
停一停,有一女子盈盈下轿来。
“正一品外疆都统摄兵部尚书衔冯璟迟之女,冯韶夷。”
“从二品户部侍郎陆正清之女,陆玑。”
陆玑是第三个下轿的。
她蹙了蹙眉,眼前的两个女子相去甚远,看来选秀结果的确是太后和皇上两相妥协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