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片薄薄的,紫乌色的嘴唇在嚅动着,喉结在一涨一缩,发出咕噜噜的怪响声,带着气泡的血沫子从嘴角挤了出来。
武文涛经历过好多次生死玄关,也看过太多死亡,他只要瞅上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兄弟的创伤已经严重到无可救治的地步了。
他只是木然地看着小兄弟肚腹上那杯口大的血洞,任由血水沿着小兄弟按在伤口上的双手指缝中往外挤流,任由小兄弟那精瘦结实的身躯剧烈抽搐着。
他并不是不想去做无用功,只是不愿在包扎伤口时去接触小兄弟那绝望、不甘和留恋人生的复杂眼神。因为这个小兄弟实在太年轻了,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他真的不敢去想象小兄弟的父母在痛失心头肉后究竟会怎么样。
这时,小兄弟的班长匆匆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蹲在小兄弟身旁,撕开急救包,把止血药棉按压在小兄弟腹部的伤口上,喊叫着:“小烈,小烈,坚持着点,马上就好。”
可是小兄弟一双瞳孔已经完全扩散,眼睛缓缓地闭上,脑袋慢慢地偏向一侧,微微搐动中的四肢伸了伸,不再动了,他的班长仍然没有放弃希望,仍然在做着无用功,似乎只要包扎好他的伤口他就能活过来似的。
另一边,一个战士的右手五根手指头齐根部全炸没了,几乎哭哑了嗓子,发出一种令人心脏搐搦的呜呜悲泣声,一个战友在旁边一边苦口婆心地安慰他,一边为他包扎光秃秃,血淋淋的右手掌。
还有一个战友正在周围满到处找着什么,似乎是在找那一截截断手指,在找那些再也不可能连接起来的断手指。
徐帮成也在这附近,他没有去理会断了手指的那个兵,他根本也无法帮上什么忙,只是瘫软在地下,背靠在壕壁上歇息,放松放松紧张了两个多小时的身心。
他出生在民风纯朴的沂蒙老区,本是一个军人家庭长大的******,品学兼优的大学生,如果不是深受已成抗洪英雄,革命烈士的父亲影响和感染,如果不是母亲的再三鼓舞勉励,他可能不会抱着投笔从戎,报效祖国这么单纯的初衷,挤进南疆的部队出生入死,而是安安分分地去企业当一个朝九晚五的小白领,每天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只要能供保险,房贷,车款,让残疾的母亲安稳享受下半生的生活,他就心满意足。
可是既然已经穿上这身迷彩服,那他就得要把这条命卖给国家和人民,自己的生命也就不属于自己和父母了,冲锋陷阵,流血牺牲已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这里是杀戮战场,不是儿时和伙伴们玩抓汉奸的游戏乐园,战争是惨无人道,涂炭生灵的一种人类浩劫,战场上的厮杀,鲜血,死亡更是需要他有超凡勇气才能面对的,因为那是战争中军人生活的一部分,死亡,也许下一次就会轮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