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所言极是!”话音刚落,老人立马表示赞同——我闻言,心下不由一松,却不料他下一刻又卷土重来,“是以,老臣已然为皇上作了周详的考量,此番选出的,皆是能为皇上为南浮倾尽一生的俊才!”
你咋知道他们就是呢?!
感觉到对方有些说不通,我险些又想伸手扶额——但看着跟前的古稀老人虔诚跪拜,语气里又听不出一丝虚伪做作,我还是勉为其难地压下了心头的郁闷。
罢,代沟什么的,毕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填平的。
思及此,我无力地叹了口气,行起了缓兵之计:“徐离爱芹的意思朕明白了。这样吧,爱芹把画像都留下,朕有时间……会慎重考虑的。”
“皇上圣明!”老人郑重其事地对我磕了个头,又叫我顿感不适。
“徐离爱芹快快请起吧。”于是,我赶紧让他起来说话。
“谢、谢皇上。”徐离仁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看得我直想叫人去扶他一把,“那老臣,就先将这些画像呈上了。”
我点点头,皮笑肉不笑。
“启禀皇上,程公子求见。”就在徐离仁身后的太监抱着画卷走近之际,殿外传来了这样的通报。
这一天真是热闹。
尤其是当同样听闻通报的徐离仁突然变成一副很识趣的样子说要告退的时候,我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再抽一抽嘴角。
于是,我望着不远处相对而行的一老一少互相行礼,很诚实地撇了撇嘴,然后伸出一只手将之抚平。
辰灵踏着稳健的步伐走来,我身旁的出秀则在无需关照的情况下就悄然离去了。
在我的书桌前站定,辰灵见宫人们皆识相地退下了,干脆也不急着向我施礼——待无关人员都走干净了,他的视线已于摆在我面前的那堆卷轴上停留了不止数秒。
“这些是什么?”目光转移到我的脸上,他直接询问。
“相亲对象。”我眯着眼,歪嘴答道,“的画像。”
他闻言一愣,随即嗫嚅道:“你……朴非……”
“是的,我被逼婚了。”鉴于眼下没有外人在场,我伸出一条胳膊,把手肘搁在桌面上,撑起自个儿的脑袋,一双眼瞅着那坨白花花的画卷。
等了半天没等到对方的反应,我不由微微敛起不正经的神色,抬眼向他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是他垂眸不语的动作与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放下手,开始认真思考该如何应对。
推说自己还年轻?都快十九了,在古代真心不算小吧?要不……就说没一个看得上的?不行,刚才那个,看画像的确是一表人才,我这眼界要是太高,也只会适得其反,何况那老爷爷恐怕会找来更多的候选人……等等!我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慢慢直起身子来。
三年后,我来接你。
脑中突然蹦出了无争临别前的诺言,令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是啊,我不能答应……这么大的一个隐患尚在,我怎么能答应呢?
“辰灵……”我怔怔地看着那些卷轴,冷不丁开口,“跟我一起想想办法吧……选皇夫这件事,我现在不能答应。”
“你可以推说自己尚且年轻,想多花些心思在国事上。”辰灵的一席话吸引了我的注目——他正抬着头,一本正经地注视着我,“不过我觉得这点,你应该已经想到了。”
“对……”面对他的猜测,我毫不谦虚地点头承认,“但是这法子怕是行不通,因为眼下的问题没那么简单。”见他静静地聆听着,似是早已预料到对话的走向,我决定将来龙去脉逐一道来,“我今天才从大神官的口中得知,目前整个甫家只剩下我一人,而皇族血脉恰恰会被人们视为一个国家的根基……若是群臣以此为由逼我册立皇夫,我怕我是无从反驳的。另一方面……”回忆起无争临行时的一颦一笑,心头不由掠过几丝惆怅,“其实前些天,北国的皇帝……良无争来过,临走前,他留下一句话,说三年后来接我。”
语毕,我故意停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盯着辰灵的脸——他正微微皱起眉头,同样目不转睛地回望着我。
“我是一国之君,是浮国皇族仅存的血脉,他若是把我从南浮接到北梁,那这个位子谁来坐?”见他良久不语,眸中却有千回百转,我想,他定是已从中分析出了一二,“换言之,两个国家需要两位帝王,而一帝一后……只会统治一个国家。”
“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他会吞并南浮,他有这个野心,也有这个实力。”
一语毕,无人再言。
多日来压在心底的隐隐不安,终是被理清了,然后被摆上了台面。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整个身子不徐不疾地靠上了椅背,“到时候,他要是看到我后宫里有人……且不谈我会如何,那些无辜的男子,我真不敢保证他们会有怎样的下场。”言罢,我自嘲地笑了笑。
“他会杀了他们?”辰灵问。
“杀了大概还算痛快的……”虽然我知道这样的推测尚无直接证据,但一想起被秘密制成人彘的淑妃,想起那个险些腹死胎中的婴孩,想起无争眼中那熊熊燃烧的恨意,想起那一夜他一反常态的疯狂……这句话就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