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是这两班人动的手,我更愿意相信是李涛。苏洗河有个妹子叫苏洗玉,跟小妮子好像结成了金兰,这是道上传的,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王屠夫被布老虎摸样吓得心里起了几分胆颤,他试着问道“虎崽子,我瞧你这摸样,横竖都不像个做生意的良家,怎么着,跟叔透透底?”
满含深意的瞧了眼王屠夫,布老虎放下筷子掏出大恶虎狼在掌心转悠起来。
他这摸样让王屠夫越加可疑,见左右无人,趴过身子直勾勾瞧着布老虎,就像老林子里的猎手,瞧见个地洞趴在口子里干瞪眼。你说伸把手探个究竟吧,蹦出个兔子也就算了,如果是条蛰伏的毒蛇,嘿嘿...
布老虎笑着摇摇头道“叔,这事咱先不谈,对了,先前那个小矮子是个啥来头?还有倭寇?什么是倭寇啊。”
提这事,王屠夫来劲!
他坐直腰板,肃眉道“虎娃子,这倭寇,嗯,怎么跟你说了。登州临海你总知道吧?”
点点头,布老虎笑眯眯的把玩着手里大恶虎狼。
王屠夫瞧不出端倪,继续道“这海外啊有许多国家,当然比不上咱大明朝!跟咱们大明朝相比,那些都是海外蛮夷,得供奉咱们天朝换以平安。不过这蛮夷之中也有法外狂徒,那些倭寇就是从一个叫倭国的海岛上流窜出来的。”
“这些人原本是海上的海盗,嗯,差不多就跟咱关城外的马贼一样。这些海盗常常在海上做着打劫的无本买卖,手段十分残忍。有时候他们也会靠近咱大明朝的沿海地区进行登陆sāo扰,手段狠戾简直人神共愤,城外马贼跟他们一比,倒像个刚刚学会握刀的小娃娃一般。”
眉头一扬,布老虎把手中大恶虎狼碰了个清脆按在桌面上道“叔,你这话我不爱听,马贼纵然坏,那也是汉人,你吹嘘着倭寇的厉害,短自家人的底气,可有点不厚道。”
话出口,布老虎暗道不好。
果然王屠夫颇有深意的瞧了他一眼,倒也没接这茬子摸爬,而是继续道“马贼劫道,碰上个识相的人痛快交出钱财,应该不会害命吧。”
“嗯,不错。”布老虎淡淡道。
马贼纵然凶恶,还是有着些许良知。大家都是讨生活,识相卖个脸儿,谁也不为难谁。除了个别极少数穷凶极恶嗜杀如命的马贼,大部分都还算有着底线,不会做些丧尽天良的勾当。至于那些天桥评书把马贼形容的恶贯满盈,抢钱强人不说,稍有反抗直接刀摸脖子,这事有,而且不少,不过都是天下大乱民不聊生那会。
王屠夫叹了口气道“那些倭寇,不管你识不识相,上来就是杀人夺命。我听说桥洞那边有些人就住在登州城靠海的小村子里面,那些人亲眼瞧见倭寇的恶行,简直丧尽天良,就连我这个老痞子都暗暗揪心不已啊。”
布老虎脸sè有些肃然起来,王屠夫能这般说,可见倭寇的确凶残。他有心想要会上一会,可是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陆地上,八竿子打不着,只能报以一声长叹。不过布老虎不知道的是,在以后的几年,他还真跟倭寇有了番往来,而今天王屠夫的话,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慢慢的,发芽,直到结出....
“叔,那个小矮子既然是倭寇,咱们没必要对他客气吧?而且看你先前的架势,好像还准备报官处理?”布老虎对小矮子还是挺上心的,说着嘴角轻扬了起来,这眼眸中,也起了几分杀意。
王屠夫这会吃饱喝足,叼着根牙签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你说把他杀了吧,你无凭无据怎么肯定他就是倭寇?而且那人也不是打家劫舍,只是强买强卖,打的剩一口气让他生不如死,我看比杀了强。”
接着王屠夫从位子上盘起身道“虎娃子,我瞧那小矮子手上的行当不错,好像是叫什么倭刀,极利于马上劈砍,我家里就有一柄,怎么着,想不想过把瘾?”
布老虎知道,王屠夫这是诱他摊牌,否则真要是正经商人,谁会对刀剑感兴趣。
摇摇头,布老虎起身活动了下筋骨,朝楼底唤来小二,掏出二十文宝钞把账给结了。后来想想,又点了几个荤菜打包,让王屠夫拿回去给自己小媳妇六儿尝尝,这才回道“叔,这倭刀小身板经不得劈砍,我用不上手。倒是你那赌档,咳咳,如果你有心做大,成为这关城的小老爷,我这里有条明路。”
王屠夫仰头笑脸瞧着布老虎,好像在说老子早知道你小子底儿不干净。
布老虎报以微笑,从怀里掏出三张百两银票轻轻的放在桌子上,后又从怀里掏出老虎令重重拍下,拂袖下楼离开。
待布老虎走后,王屠夫喜滋滋拿起银票左瞅右瞧,后来把老虎令拿在手中把玩。瞧得那栩栩如生的大虎咆哮,他眉头微皱,翻开背面,王屠夫早年家境殷实读过几年学,认得些字,看到“观风口”三个大字,如遭雷击,双眼瞪的通圆。
良久,王屠夫喉咙发干,揉了揉眼角朝窗外开去,就见布老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风雪之中,而他手中的老虎令变得越加沉重,重的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
布老虎一个人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他后来又去找了些儿时玩伴跟他们叙叙旧,碰上有困难的,继续以“布员外”的身份慷慨解囊,能帮的尽力帮之。
蛮三、银耳、阿土、小柔,这些都是布老虎小时候对路的朋友,他们现在有的做了街头手艺人,有的给人打长工,甚至做龟公的、嫁做人妇的都有。布老虎如今跟他们身份不同,道个三言两语,瞧得ri子难过的塞上四五十文宝钞当做救济,却没像对待王屠夫那般掏心窝子。
这不是布老虎“厚此薄彼”,而是人的命,有时候已经注定,何必破坏他们现有的生活了?
王屠夫,布老虎懂这人,别看他浑浑噩噩过的大半辈子,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他这人绝不简单,至少布老虎这么认为。
混在十里门面,王屠夫可从没吃过啥亏,你说街坊邻居都知道这人是个老痞子,为啥碰上小矮子这事,大家都听他的?
就因为这人仗义!
道上混的,有几个不挨刀的?
布老虎可是瞧过王屠夫的六月天光膀子过街,那一身膘肉,细嫩嫩的,除了几个蚊子包,就是青楼里的野娘们咬得牙印。
在还有,桥洞苏洗河,夫子庙李涛两人争地盘。十里门面小,碍于地势,放在打仗那会,就叫兵家必争之地,可是有王屠夫的招牌在,两家人硬是没插进手。
这一切的一切说明什么,说明这人是个将才,可惜布老虎手底下从不缺将才。
瘸腿儿老马,一命九胆的叶毛,哑巴疯狗陈丧狗,小玲珑莫桑槐,在加上即将入行的布老九,布老虎的亮旗班子那是杠杠的扎实。不过他还缺少一个守旗的班底,这个班子不需要打将,而是需要像李江哲那样的“谋士”人才。
王屠夫算“谋士”吗?
历史上那些运筹帷幄的谋士杀过猪吗?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布老虎欣赏王屠夫的气魄,一种老子看好你,就能大胆使唤你的气魄。
当年布老虎只不过十二三的小毛孩,王屠夫能把偌大的包子铺交给他全权处理,自个成天赌两小钱逛逛窑子,这不是他散漫,而是他看出布老虎的能力。之后布老虎隔三差五扣些钱财中饱私囊,王屠夫不知道吗?他知道,他巴不得你贪图些小便宜,这样你就会卖力的干活,你就会死心塌地的赖在这颗树上,只要你能让老子手上的钱越来越多,成,你使劲折腾,老子乐呵呵逛窑子多痛快。
而布老虎手上,就缺这样的人。
如果他的眼光不在局限观风口这片地头,王屠夫,不,应该是王家赌档的王员外,就是布老虎敲开关城的那块拍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