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还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嘛，咱们家也不要陪嫁，彩礼钱也不出。”顾远航的妈妈说，“现在这个年代跟咱们那会儿不一样了，彩礼陪嫁就是个形式，又不是卖女儿，小俩口过日子才是正经，你说是不是？”

妈妈根本不是婆婆的对手，转头求救的看着我爸，可是我爸也不是个有心眼的，就只能说：“虽然是个形式，但是我们那里，这个还是得遵守，亲家母，你既然说了要跟咱们结亲，就总得拿出点诚意来，是不是？”

顾远航的妈妈还要再说，就被他爸拉住了，笑着说：“别急，别急，也不是一点不出，我跟他妈商量过，给八千八，这个数字吉利，怎么样？”

“八千八？”妈妈一听就怒了，没等我阻拦就拍桌子站起来，“你打发乞丐吗？！”

我也觉得心脏突然停摆一下，全都凉了，八千八，放在现在，能买点什么，订婚给彩礼这都是习俗，放全国都行得通，为什么他们家要搞特殊？我的预感果然成真了，我低着头，嘴角挂着一抹苦笑，我就知道，谈的不会太和谐。

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疼的我眼前一阵阵发晕，我本来就没睡好，早上也没吃多少，熬到现在，早就饿了，但是我实在不想吃东西，也根本吃不下，顾远航的妈妈这么羞辱我，我真的恨不能夺门而逃。

但是在这种场合，我不能说话，我不能离开，我只觉得身子都有些发抖，却只能暗自压抑着。

顾远航眼里也有不赞同，但是同样没有他开口的份。

顾远航的妈妈声调也尖锐了起来：“不要的话，连八千八也没有！你真以为自家闺女是个金蛋子啊，你看看她做的好事，还没结婚呢，就大了肚子，这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该怎么说我们家闲话。我们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没跟你们要精神损失就不错了，你们别太得寸进尺！”

“我得寸进尺？”妈妈一把甩开拉他的爸爸，嗓门大的出奇，“我闺女大肚子，谁干的？还不是你们家的小子？现在还反过来赖上我们了，跟我们要精神损失费，你可真是好厚的脸皮，我今天话就落在这儿了，定亲钱，三万一千八，一个子儿都不能差，你们家那婚房，还得加宁子的名儿，不然，就别想娶她！”

顾远翔连忙打圆场：“阿姨，阿姨，您别激动，来来，先坐下，咱们这是快要成为一家人了，这么吵多不像话，是不是？先坐下，喝杯茶，咱们好好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你当谁愿意要。”顾远航的妈妈嘟囔了一句，轻蔑的看了我们一眼。

我已经感觉到非常难堪了，顾远航的妈妈，我的妈妈，她们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在我脸上扇巴掌，我的脸火辣辣的，如果地上有个地缝，我一定立刻钻进去，眼泪已经积攒在眼眶，一瞬间就落了下来，我没想到，事情远比我预计的严重，我真的看出来了，顾远航的家里根本就不想接受我，不然他妈妈这么嚣张的说话，竟然没一个人来阻拦。

顾远航握着我的手，终于忍不住，说：“妈，我这辈子非宁宁不娶，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都要娶她，她是我认定的人，我希望你能够接受。”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顾远航的妈妈喝了他一句。

“我……”顾远航刚要说话，就被顾远翔截住了，“远航，这个事确实轮不到你来说，咱们这不就是在商量结婚的事情嘛，不要着急。阿姨，叔叔，你们大老远过来，也不是来吵架的是不是？咱们啊，就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我妈啊，就是好面子，不肯说实话，咱们家是这个情况，虽然呢有几套房产，但是余钱真的不多，我爸妈就好买房子，手里边有点钱，就折腾房子去了，再加上去年给远航的新房装修，所以现在是真的没什么余钱了。他们小两口，一个没正经工作，一个仅能糊口，也没攒下来什么，所以就艰难艰难，一切从简，行不行？至于加名字，这个倒好说，只不过，阿姨可能不了解，这婚前房，全部付清房款的，法律规定归一方所有，就算加了名字，没出资证明，也是没用的。就是个名头好听，也让人觉得有点安全感，其实真没啥大用。”

“不行，一分钱不给，我在村里还怎么抬起头来。”我妈就是认准了要钱，“房子既然这样，就不用加名了，不过我们家一个好好地闺女嫁进你家，总得有个补偿，我们也不要多，就两个条件，你们挑一个，一个是连定亲带结婚，给我们十万块钱，一个，就是她弟弟大学四年的学费，得你们包着，不然的话，我就不依。”妈妈虽然没心眼，但是也不傻，她是看见了顾远航的态度，所以才有了底气。

但是她越有底气，就让我越难堪，我已经坐不住，想要离席了，但是我只要一走，就会被他们抓住借口攻击，说我没教养，所以，我只能强忍住这份难堪，如坐针毡的坐在凳子上。

我的心里已经在想，如果顾远航的家里真的不愿意接受我，那就算了，如果不是图顾远航对我好，我真的不至于被人侮辱到这个程度。顾远航也知道他妈妈做的过分了，握着我的手一直很紧。

这时候，大嫂林雅馨突然说话了：“妈，不就是十万块钱嘛，买个人回来伺候也挺好的。你要是没钱，我给你点，在这里吵来吵去，多没劲。”

婆婆立刻变了脸色，连忙笑着对林雅馨说：“媳妇你可别生气，不过十万实在有点多，一共给三万，多了再真的没了。”

她们讨论价钱的话就如同锥子一般狠狠捅进我的心里，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像是动物一样，被人这么谈价买卖，还买个人回来伺候，林雅馨这是把我当成保姆了吗？

“八万！”妈妈也知道多了拿不到，所以不甘不愿的退了一步。

婆婆也开始讲价：“五万。”

“六万块钱，我也不愿意再给你啰嗦，我闺女可是要给你们家生孙子的，你真别太过分了。”妈妈说道。

婆婆其实也多少有点重男轻女，这个顾远航给我讲过，他大嫂为了身材，又因为怕疼，所以在生了顾嫣菲之后打死也不肯要二胎，为这个事情，他妈不敢明面上指责，但是就在顾远航面前嘀咕了几句。

“这样吧，先给三万，如果三个月之后检查性别是个男孩的话，就再给三万。我是真不爱跟人吵架，毕竟咱们都是有身份有文化的人。”

我的指甲，深深的戳进我的手掌，疼的钻心，但是只有这样，才能让我还能勉强坐在那里。我没想到，不光是我，连我肚子里的孩子，都被明码标价，我的自尊，我的尊严，我的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六万块钱。

呵呵，我真的很想笑，我的亲妈只顾着揽钱，我未来的婆婆跟大嫂，把我当牲口一样买卖。除了顾远航，他们好像都变成了吃人的怪兽，我恐慌的要命，我害怕的要命，我想放声尖叫，可是我却不能。

我之前跟顾远航吵架的时候就想过，如果我们分开了我会怎样，我一定会生不如死，可是现在，我宁愿死去。

我以为去他家拜访那天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绝望的日子，我却没想到，今天比之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甚至无法准确形容我现在的情绪，我甚至已经觉得我的思维都开始混乱，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

“宁宁！”我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的就是顾远航惊慌失措的脸。

我的意识仿佛被封闭了，我看到自己抱膝坐在一个黑暗的地方，特别的孤独可怜，我不想再去回想他们可憎的嘴脸，我也不想醒过来，可是我却连这一点权力都没有。

我听到医生来查房说：“母体没有补充叶酸，胎位不大稳当，有见红，不过毕竟年轻，所以没流产的迹象，就是心思不能太重，也别焦虑，这样胎儿才能健康的成长。”

嘱咐完之后，医生就离开了，我感觉到我的手被人握着，熟悉的温度让我知道是顾远航。

他轻声说：“宁宁，快醒过来吧，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没用，不能保护好你。你醒过来，我一定会说服妈妈的。”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憔悴了许多的顾远航，我就这么看着他，仿佛是最后一眼一般，几近贪恋，我开口，决绝而又绝望的说：“远航，我们分开吧。”

“什么？！”顾远航大惊，“不，我不同意，宁宁，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不能这样，我爱你，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

他依然是在哀求我，让我又一阵迷茫，但是只要想到见面时候他妈妈对我的侮辱，我就硬起了心肠，我说：“你也看到了，你家里根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勉强又有什么幸福呢？我很爱你，也很想跟你生活在一起，但是我不能不要自尊，远航，我真的撑不下去的。”

“宁宁。”顾远航是真的爱我，他直接跪在我的床前，眼泪都流了出来，“我知道我妈妈的态度让你伤了心，但是你想想我们在一起时候多美好，宁宁，你再相信我一次，我真的会说服她的。”

我闭了闭眼睛，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心疼的一揪一揪的，仿佛被剜去了一般，我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了。

我是真的撑不下去了，但是要离开顾远航，又真的舍不得。

所以，我只能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打发走顾远航之后，我就开始思考，想我以后该怎么办。

如果分手的话，依照我的能力，是无法养活一个孩子的，所以只能去打掉，但是他毕竟是一条生命，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就要被我夺去生存的权力吗？

一想到这个结果，我就难受的无以复加。但是继续跟他在一起，我又实在没有勇气。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