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忽然从门外急匆匆走进一人,直奔王承恩而来。二人谈话被打断,齐齐转头看去,原是王承恩的近侍冯大川。
“何事匆忙?”王承恩问道,对冯大川的唐突略有不悦。
“禀公公。”冯大川一边疾步走着,一边将一封信件双手奉上,“方才有人前来送信,说是有紧急要事,教小人务必将此信亲手交与公公。”
“紧急要事?”王承恩接过信,反正看看,信封上并没有任何署名。“你可认得来人是谁?”
“好像是……”冯大川压下身子,凑近一步,伏在王承恩耳边低言了一句。王承恩面色微动,随即点点头:“嗯,知道了,你再去门口候着吧。”
“是。”冯大川乖顺的一欠身,行礼告退。
“公公,这是……”李全在一旁问道,而王承恩却未马上回答,将手上信封撕开,抽出一张薄纸一抖,定睛看去。信纸上只有短短几行字,还未及李全再问什么,只见王承恩脸色骤变,突然攥起信纸砰的一声拍在桌上,怒火几要从眼中喷薄而出。
“温体仁!!”
刚还是一派悠然闲散,转眼间便是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李全见王承恩此状,忙从桌上拾起那张皱巴巴的信纸,上下看了一遍,登时也是一惊。
“咱这还优哉游哉的琢磨那个不疼不痒的张德秀,这边人家却已是想置咱们于死地了!”王承恩恨恨道。
“首辅也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诬陷公公收了钱谦益四万两银子!”李全定了定神,道,“此信可是王丛送来的?”
“你看信纸左下角。”王承恩强压着怒,两眼恶狠狠不知盯着哪里。
李全又展开信纸去看,只见信纸左下角不明显处,果然写着一个小小的丛字。
“当初亏得听你之言,多留了个心眼,安排王丛在他身边,如今竟真派上了用场!”王承恩道。
“还好这信报得及时,首辅折子尚未递上去,不然这回怕是真要让他给阴了。”李全说着,将信捋平折好,又放回了信封中,“长久未见,王丛总算还记得自己是该为谁效力。”
王承恩不搭茬,闷闷坐着,越想越气,一锤圈椅扶手,一腔激愤出口成了咒骂:“温体仁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这几年杂家帮他立了多少党羽,排了多少异己,这些他都忘了!那小山似的弹劾状最终都没落在皇上眼里,他以为是谁给他挡的!他还真以为自己能耐大了!居然要使阴耍诈对付杂家!看来他这首辅是当够了,在这世上也活腻歪了!”
“公公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李全忙放下信封,温言劝解道,“如今咱们提前得了消息,他想使阴耍诈,也阴不起来了。这么多年,他竟没发现王丛是公公的人,这等机密事都不避他,要比起来,显然还是公公计高一筹。公公只消早作准备,占上先机,迎头破了他的局,他又岂能伤了公公分毫?”
“嗯……”王承恩发泄了一通,怒气稍平,听闻李全之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此事关键,在于皇上信谁的说辞。”李全停了片刻,继续缓声说道,“公公自是大内当仁不让的第一人,皇宫之内大小事宜,全是凭公公一句话。他也不思量思量,若是没有公公,他的手脚耳目,又怎么近得了皇上的身。温大人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自掘坟墓。他既然想掘这个坟墓,公公不如……就此成全了他吧。”李全说完,似是已有成竹在胸一般,嘴角一挑,眉眼一低,淡定的浅饮了一口清茶。
“哼……哼哼哼……”王承恩听了李全一席话,沉默半晌,肩膀一抖,忽地冷笑了起来。只见他怒色齐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损:“好,好好,既是这样,杂家也乐得成全他。他想先下手为强,咱就让他看看,他温府和咱司礼监,到底哪个离皇上更近!李全。”
“在。”
“你去一趟东厂,找王之心提前知会一下此事,教他务必替杂家摸清温体仁的动向,且莫要走漏风声。杂家这就去面见皇上!”
“遵命。”
话音一落,二人便先后离开了司礼监,只剩下桌几上两个残着半盏茶的茶杯,茶杯间用茶水写就的那个张字早已干透消隐,一点痕迹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