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皇上。”卢象升面色依然坚毅,朗声说道,“臣虽远在边境,但也听说清军在关外时,和议之事便已在酝酿之中。那时和议是否可行暂且不论,如今清军已攻至近郊,京城有如羊在虎口,若在此威逼之下再行议和,便如同将大明江山双手奉与他人作践无异!城下之盟如何可结,事已至此,早已过了和议的时机,因此请皇上务必绝了和议之心,一心一意调兵作战,臣必当竭尽全力,助皇上维护祖上基业,保全大明江山!”
听闻卢象升一席话,崇祯面色愈显凝重。“城下之盟……好个城下之盟……”良久,他才缓缓点点头,抬起眼,渐渐坚定下来的眼神中,却似掺杂着千丝万缕的无奈。“卿所言甚是,是朕糊涂了。好,既然事已至此,那么朕便如你所言,全心应战,再不议和!来人!”
“在!”门外传令太监应声而入。
“传朕旨意,拨内帑银四万两,御马一百匹,太仆寺马一千匹,银铁鞭五百条,赐予卢卿,补充战备,犒赏三军!”
“谢皇上!”卢象升见皇上终于拿定了心意,喜出望外,激动不已,深深拜倒在地。
长久的犹豫不定,这次终是有了结果了吗。夕照偷偷瞄着崇祯的表情——眉心平展,目光笃定,唇角微舒,至少此时此刻,夕照觉得皇上一定是已下定了决心。天意难测,未来之事一向变数颇多,无论选战选和,只要皇上心中不再矛盾煎熬,那便好了。夕照想。
四
次日,崇祯赏赐的战马物资便如数送到了京郊的军营之中。
“高公公一路辛苦,来,请随本官到中军帐歇息用茶。”卢象升吩咐杨陆凯安排好物资分放,对押送车队前来的高起潜一拱手,恭敬的请入帐中。
“大军刚至,尚未安顿妥当,一时也没有好茶招待,高公公切勿见怪。”帐外咯吱咯吱的车轮声渐远,小厮为二人奉上茶,卢象升在主位坐下,客气的说。
“哎~卢大人才不要见外,杂家常年在外为圣上监军,知道军队四处奔波不易,又怎会与卢大人计较这等小事。”高起潜满面笑意,端起茶饮了一口,又道,“况且此次杂家奉皇上旨意与卢大人并肩作战,卢大人尽管把杂家当自己人便是,切莫太过客气。”
“并肩作战?高公公这是何意?”卢象升心里陡然一震,还未拿起茶杯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怎么,卢大人还未接到圣旨?”高起潜放下茶杯,一脸夸张的惊讶,“皇上已经下旨,命杂家来做此次守城之战的监军,为卢大人分忧,怎地卢大人还不知道?”
“呃……本官尚未接到圣旨。”卢象升轻咳了一声,一颗心沉到谷底。且不论高起潜此人声名甚劣,此番和议虽是杨嗣昌的意思,但一切均是高起潜一手操办,这件事也早已是人尽皆知的。皇上此时竟命他来监军,难道……
“这传旨的竟还没有杂家的车马队走得快,实在该罚。”高起潜扯起面皮笑了笑,但投向卢象升的眼神却十分冷淡。
无论如何,高起潜已然坐在面前,再如何多疑多想也是徒劳。卢象升缓缓饮了口茶,敛起心神,不动声色的问道:“听闻高公公生了眼疾,一直在京休养,皇上如何又派高公公到军中劳碌?”
“杂家这点眼疾本也不算什么,蒙皇上怜惜,硬要杂家留在京城养病。如今休养了一阵,已是见好了,杂家便主动请缨,继续外出监军,不然整日价无所事事,实在有负皇恩啊。”高起潜一挑眉,煞有介事的说道。
“高公公忠君为国,可敬可赞。”卢象升随意奉承了一句,心中却是纷乱如麻,满满都是不好的预感。尽管万般不愿,但皇上派来的监军,岂容自己拒之门外。但愿高起潜不像传闻中那样刁钻蛮横,难以相与;但愿皇上派他来只不过是因他报国心盛,并无太多深意……但愿吧。